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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福韵观察，作者 | 陀螺，编辑 | 葫芦

王蒙（化名）思量了许久，最终拒绝在扑杀同意书上签字。凭着自己十年的养猪经验，王蒙坚信，“猪没问题。”因为这事儿，王蒙跟村里的干部闹得不愉快，最后索性躲了起来。不签字，没人敢动他的猪。

去年9月，王蒙所在的省份发现非洲猪瘟病例，不久，县里开始扑杀生猪。村里的其他养殖户的猪几乎全部被扑杀。因为王蒙不配合，村里的干部，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守在猪场外面，告诉他，要是死一个猪，就全部扑杀。

王蒙的猪“争气”，村里的、县里的人守了一个多月，一个都没死。年底，王蒙的猪通过了防疫检验，以每斤6元的价格卖了。

生猪存栏量减少1亿头

说起那次扑杀风波，王蒙作为外人也做憾状。数台挖机挖出几十米宽的大坑，坑壁仿佛悬崖，数百只活猪被赶下去，就地掩埋，有的是先在圈里被电枪电死的，拖出来扔在坑里。

当地政府给怀仔的母猪补助3600元，没仔的补助2400元，普通肥猪按照体型给予300-1200元的补助，但养殖户还是有很大的亏损。

王蒙的猪厂养殖规模在400多头左右，去年非洲猪瘟肆虐之前，王蒙贷了款，用来扩建和补种。但是没多久，非瘟来了，政府要杀他的猪，“就是要我的命。”

非洲猪瘟的病例在省里被发现之后，王蒙了解了关于非瘟的防治知识。对于圈里的猪，王蒙照顾得格外小心，不让外人接触，甚至包括检疫员。“所幸猪没问题，放在往常，一个月死一头猪是正常的。”

王蒙算是幸运的，但同村其他养殖户却没这么幸运了，“整个村里的猪几乎被扑杀完了。”过去一年里，扑杀生猪的活动也在全国其他地区进行。

今年7月4日，农业农村部副部长于康震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表示，截至2019年7月3日扑杀生猪116万余头。不过，生猪的存栏量减少规模远远大于扑杀的规模，甚至是百倍。

Choice数据显示，2019年7月，我国生猪存栏量2.2亿头，能繁母猪存栏量为2157万头。而在去年7月，生猪存栏量还是3.3亿头，能繁母猪存栏量为3349万头。一年过去，我国生猪存栏量减少了1.1亿头，比去年同期（尚未出现非洲猪瘟时）下降32.2%。而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因为感染非洲猪瘟而死，还是个未知数。

对比农业农村部官网公布的“400个监测县生猪存栏信息”发现，从去年今年1月开始，我国生猪存栏量开始出现明显的下滑。即使1月后，猪肉价格回暖，仍然没能挡住生猪和能繁母猪存栏量的下跌趋势，反而在逐月扩大。

走访发现，造成这一现象的直接原因可能是只出栏、不补种。“不敢补（种）。”

上次防治非瘟的成功，给了王蒙复养的信心。年后王蒙与同村的几名养殖户着手复养。王蒙补了一百多头小猪。不过这次，“瘟神”来了。

喂了没多久，几十头小猪开始发高烧，不进食，不动，耳朵发绀，皮肤出现红点，小猪的粪便中还能看见血。“打了针，没用。”一周左右，一百多头小猪陆续倒下。说到这里，王蒙眉头紧锁，言语中多了些叹息。同期补种的其他养殖户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村里用来补种的猪已所剩无几。

插了“翅膀”的猪瘟

王蒙觉得小猪的症状和非洲猪瘟很像。但死因究竟是不是非洲猪瘟，王蒙不知道。“村里的、县里的人没来确认。”王蒙在猪场外面挖了坑，把死了的小猪一个一个拖出去掩埋了。

农业农村部2018年12月14日下发的通知强调，非洲猪瘟疫情需由农业农村部统一认定和发布，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公布疫情信息，疫情确诊需经由农业农村部认可有资质的实验室检测。

没有认定为非洲猪瘟，就无法获取扑杀补贴。王蒙所在的镇里养猪多以散养为主，养殖户大多通过贷款养猪和扩大养殖。部分养殖户与温氏集团合作，温氏集团提供猪苗、饲料，往年猪死了，温氏集团会有补贴，但今年没有。

据了解，非洲猪瘟（ASF）是由非洲猪瘟病毒（ASFV）引起猪的一种急性、热性、高度接触性传染病，是世界动物卫生组织（OIE）的法定报告动物疫病、我国Ⅰ类动物疫病。非洲猪瘟对人不致病，不是人畜共患病。非洲猪瘟病毒有庞大而复杂的基因组，且从发现至今，尚无药物或疫苗可以抵抗。

王蒙知道猪感染非洲猪瘟后，发病率和病死率可高达100%。但王蒙不明白，仅能依靠接触传播的非瘟，如何能传到他的猪身上？

农村农业部公布的信息显示，自去年8月初辽宁沈阳出现国内第一例非洲猪瘟疫情以来，中国除台湾、澳门外的所有省级行政区均暴发非洲猪瘟疫情。截至今年7月初，我国已公布的非洲猪瘟疫情数达143起。

据了解，非洲猪瘟自1921年于肯尼亚首次被发现，用了57年，非瘟走出非洲。传到我国非瘟用了97年，传遍我国，非瘟仅仅用了8个月，而非瘟传遍俄罗斯则用了10年。在中国，非瘟仿佛插着翅膀。

跨省运猪的巨大利益或许正是非瘟的翅膀。农业农村部5月18日的公告称，经贵州省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确诊，贵阳市乌当区一屠宰场排查出非洲猪瘟疫情。据了解，该批感染了非洲猪瘟的活猪由广西运入。

王蒙推测，问题可能出在运猪的车上。据财新网报道，瞒报、补贴不到位，导致养殖户恐慌性低价抛售，给跨省运猪带来了巨大的利润空间。由于非瘟有超强的体外生存能力，不易清除，运猪的车辆成为了非瘟绝佳的“翅膀”。

福韵观察走访获知，在跨境运猪被禁止的情况下，猪贩子仍想到办法突破检疫防线。猪贩子在有疫情的省份以低廉的价格收猪，运至猪价较高的外省。在外省边界，给猪换上外省的耳标，然后正常运送至外省。“耳标可以辨认出是不是外省的，但猪是不是外省的根本没法辨认。”一不愿透露省份的知情人士说。

此类事件，官方亦有通报。广西玉林市农业农村局此前通报，截止6月14日，该市全州县成功拦截非法调运生猪的21辆货车，查获非法调运生猪3100余头，总价值300多万元。

经查这些车辆有的开有伪造的动物检疫A证（用于跨省调运）和B证（用于省内调运），查扣的生猪系从玉林、贵港、贺州、平乐、灌阳等地经泉南高速，准备运往湖南、江西、安徽等外省销售。

此类跨省运猪的风险是显而易见的，一旦车辆上出现非瘟病毒，若处理不干净，则所有经此车运输过的生猪都有感染非瘟病毒的风险。

猪价短期难回落

非瘟肆虐，深系民生。受非瘟影响，我国生猪存栏量的大幅减少，继而导致猪肉供应量趋紧。中国肉类协会会长李水龙曾公开称，2019年中国猪肉总产可能下降15%-20%。Choice数据显示，近三年我国猪肉产量维持在5400万吨左右。据此推算，猪肉总产将减少810万-1080万吨。

而我国每年猪肉消费量在5500万吨左右，进口量维持在150万吨左右，这意味着我国今年将有近千万吨的猪肉缺口，并且难以弥补。

据农业农村部监测，截至9月9日14：00时，全国农产品批发市场猪肉平均价格已经达到35.41元/公斤，相比去年8月，上涨已逾75%。

虽然目前政府已经出台包括限价补贴、放松土地限制、提高生猪保险保额、实施运输绿色通道等一系列政策来保供稳价。但东吴证券马莉等分析师认为，政策调控短期或将影响市场供应、减缓猪价上涨压力，但在消费旺季来临下，供需缺口拉大，依旧难改猪价上涨趋势。

另外，复养落实也有难度。考虑到传播路径无法保证完全避免感染非瘟病毒的风险，王蒙等养殖户想复养，但担心重蹈覆辙，迟迟没有补种。大多养殖户的心态也如王蒙，仍旧保持观望。

此外，生猪存栏量走低的同时，仔猪数量也在下滑，推动猪苗价格一路上涨。“原来三四百块钱一头，现在要千把块了。”普通散户难以负担，造成了有价无市的尴尬局面。

尽管，诸如新希望、牧原股份等集团企业有继续补栏的动力，但目前来看尚未得到落实。搜索相关新闻，仅有江苏连云港连成牧业有限公司复养育肥猪成功上市。

即便短期内实现复养，但产能集中释放也需要1年左右的时间，猪肉价格或许将继续维持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