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每到10月份,杭州都会热闹一下。几万人突然出现在杭州,然后到一个叫云栖小镇的地方开会。
2017年,马云在云栖大会上发布了达摩院,也回顾了云栖大会的历程——第一届只有100多人来,几年后有几万人涌到这里。
云栖小镇管委会主任吕钢锋经历了所有变化。2013年阿里云开发者大会举办时,云计算产业园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施工广场上,将近4000人,来的人拉着行李箱,端着盒饭,广场旁边常年空着的楼和房间都成了布展、开会的地方。
但是2017杭州·云栖大会已经有超过3万平米的展馆、全球400多家企业参展,近6万人参会,1500万人在线观看。一位新加坡的创业者跟吕钢锋说,他原本对杭州一无所知,但通过云栖大会知道了云栖小镇,了解了西湖,也认识了杭州。
五年时间,钛媒体见证了阿里云开发者大会升级为云栖大会,云栖小镇也从无到有的全过程。截止目前,云栖小镇引进了645家涉云企业。“今年跟云相关的税收是10个亿左右,而这个区域原来的税收只有7000多万,将近50倍的增长,将来我们预计会实现每天1000万的税收。”吕钢锋说。
云栖小镇成功背后,是产业大势、政府引导、资本和创业者几股力量聚拢在一起共同作用的结果,这种“立足于新兴产业发展大势,政府主导、名企引领、创业者为主体”的新型运营生态模式,给中国区域经济发展打开了全新的思路。
产业
吕钢锋记得很清楚,“2013年1月23日,从小镇的发展历史来看,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节点。”那天是在华通和阿里云合作的数据中心启用仪式上,他第一次见到时任阿里集团CTO、阿里云总裁的王坚。
一排人站在台上剪彩,吕钢锋顺势向王坚提到,“我们可以一起做点事情。”于是俩人约了下次详聊。彼时,吕钢锋是杭州云计算产业园负责人,三平方公里的园区内只有八家涉云企业入驻;王坚虽是阿里集团CTO,云计算却还远未被公众所接受。
没过几天,俩人在万豪酒店碰面,吕钢锋对王坚说,“我们云计算产业园区,要服务基于云计算应用服务的创业公司。”在多数人对云计算云里雾里的时候,产业园只支持云计算创业的公司,王坚觉得这比在云上创业的公司还要了不起。
2009年阿里云宣布成立,王坚担任总裁,2010年上半年,阿里云为阿里金融、全网搜索、邮箱等提供技术支撑,“飞天系统”正式启用。那年11月,亚马逊把自己的零售网站切换到了EC2和AWS上,Netflix 和Pinterest等互联网服务也搬到了亚马逊的AWS上。云计算才算是大行其道。
2011年7月,阿里云正式对外提供服务,还宣布成立10亿元云基金,用于云计算生态链建设。2012年8月,王坚被任命为阿里巴巴集团CTO,阿里云总裁大会上,一位员工直接对马云说:马总,你别听王坚的瞎扯!他就是一个骗子。
云计算,此前很长一段过程,是没人相信的。
ITValue曾在2012年针对CIO人群做过一项调查,有19%的企业已经在部署或应用云计算,28%的企业考虑部署云计算,53%的企业尚无部署云计算的时间表。当时,钛媒体联合创始人&ITValue创始理事刘湘明要来杭州和王坚谈云计算,在社区里发了一个问题:明天我要去见王坚了,大家有什么问题要问他?
没想到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如果阿里云不好用,怎么保证我们顺利地从阿里云迁出来?有兴趣,但保持观望,是当时大部分企业对于云计算的心态。
引导
2012年10月,杭州云计算产业园明确发展方向,重点培育以云计算为特色的产业基地。
云计算产业园所处的这片园区,早在2002年8月就经杭州市政府批复成立。园区成立之初,吕钢锋便已经在这里工作,当年定位为工业园区,按照规划招来了30多家工业企业。但到了2005年,园区里的工业企业与整个之江版块国家级旅游度假区的定位不符,从2005年开始调整规划,发展生物医药、电子信息、新能源、新材料等高科技产业。
2010年10月20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确定了杭州等五个城市先行开展云计算创新发展试点示范工作。“发改委、工信部当年做这个试点城市,在我眼里是至关重要的。”王坚曾如是说。
从工业园区、科技园区再到云计算产业园区,是中国经济变迁的“三级跳”。
2012年开会时吕钢锋给管委会的十几位同事们讲要专注在云计算产业上,郑少曼在管委会工作了近四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云计算,他觉得云计算可能是把多少台服务器变成一台超级计算机,“那个时候我们很难过的。”
那段时间,产业园内只有八家涉云企业入驻,很多培训机构和电商企业要进来,吕钢锋愣是把他们拦在了产业园区外。“不是说电商企业不好,因为一进来跟整个生态是不匹配的,一旦做乱做杂了之后,标识分不清楚就会让人家不知所措。”
“谁不相信都没关系,关键是我要相信。”其实,和王坚的第一次见面,是吕钢锋有的放矢。2012年,吕钢锋在省委党校读研究生,毕业论文研究的是云计算,吕钢锋的想法是,做操作系统必须要从源代码开始做起来,阿里云走在这条路上,“我当时跟区委区政府报告,如果我们要做云计算产业,首先要把阿里云和王坚引过来。”
2012年12月24日,西湖区政府下发《关于促进杭州云计算产业园发展的政策扶持意见(试行)》,包括了租金减免、带宽补助、融资补贴等一系列优惠措施。“推进云计算模式下的信息软件、电子商务、软件开发等新兴产业的快速发展”。
“工业园区是以生产需求打造的,办一个工厂只要以生产要素整合空间需求,可以生产就好,云计算产业是知识密集型产业,需求更多样化,所以首先从人的角度打造小镇,打造物理空间,构建整个服务体系。”吕钢锋认为这是云栖小镇建设的总轴,而这也和原本的工业园区建设存在很大差异。
情况在2013年开始好转。
生态
认识吕钢锋后,王坚决定把2013年的阿里云开发者大会,从杭州城里的宾馆搬到云计算产业园。
那年7月,王坚和陈向明在喝茶,俩人多年没见,王坚多数时间都在聊云计算、大数据,那是陈向明第一次了解云计算,虽是王坚曾在浙大带的博士生,但这次和读书时一样,陈向明仍然听不懂王坚说的话,但他记住了一句,“我的梦想是在阿里云上培养出像支付宝那样伟大的企业。”
那会儿,陈向明刚就任银杏谷资本总裁,平台由省内五大传统产业集团共同发起,正对寻找突破口感到迷茫。陈向明觉得王坚找到他也是为了一个标志,银杏谷的所有股东都是阿里云的应用场景,“看银杏谷和阿里云站在一起,说明云是和大家一起的,这是个生态,不是对立的。”他和王坚达成了两项合作,银杏谷资本全面参与阿里云第三届开发者大会,并且专门设立云产业基金,投资阿里云上下游的生态链。
阿里云开发者大赛决赛后的那天晚上,阿里云携手30多家企业宣布成立云计算生态联盟,这是大会策划期间生出来的想法,云栖小镇是物理形式的集聚,而联盟以一个无形的组织帮助云栖小镇成长。
首批联盟成员成分很复杂,既有大企业,也有曾对阿里云公开吐槽的趣拍和玩蟹,以及因为对质量不满意搬走后又回来的Teamcola。
那会儿有人质疑“谁会来转塘这个地方开会?”王坚答道,“此会非彼会,参会者不是因会而来,而是为爱创新、想创业而来。”
但那届大会,施工广场上挤满了近4000人,“实际上超出了我的想象。”吕钢锋觉得振奋,“感觉云计算产业要起来了,只有蓬勃发展的产业才会有这样的盛会。”
2013年阿里云年会上,王坚邀吕钢锋谈一下感想,吕钢锋谈了两点,云栖大会要在三年之内办成世界级的大会,阿里云要成为世界级的公司,“现在看过去好像都基本实现了,我觉得这两点判断和感受还是非常准确的。”
2014年10月,时任浙江省省长的李强在考察云栖小镇时,肯定了云栖小镇的发展模式,并首次提出了特色小镇的概念,“让杭州多一个美丽的特色小镇,天上多飘几朵创新的‘彩云’”。云栖小镇、梦想小镇、基金小镇、旅游风情小镇……截止目前,浙江省内37个重点培育的特色小镇,成了浙江产业创新的重要载体之一。
“因为我们做了这件事情,可以让每一个创业者在第一天就跟其他的大公司站在同一个起点上。”吕钢锋对王坚说过的这句话,被王坚记在了《在线》这本书里。
王坚回复道:“这个产业园不应该只关心GDP。”如果园区的着眼点是GDP,那建园区就变成了投资行为,离创新就会原来越远。
创业者
数梦工场是因云栖而生。
2015年1月23日,王巍因“华三风波”离开华三通信,离职后的第三天早上三点钟,王巍决定了创业方向,为政府提供云计算应用服务。第二天,王巍约王坚在城西一家茶馆里喝茶,没聊多久,王坚便推荐他去云栖小镇,并当着王巍的面给陈向明打了电话,然后把陈向明的电话号给了王巍,说资金的事儿就找他联系。
隔了一两天,王巍开车去了趟云栖小镇,他跟吕钢锋聊了两个小时,“数梦工场”的名字是在那会儿碰撞出来的,吕钢锋当即便告诉王巍,“场地现在就有。”于是,王巍被带到了数梦工场现在的办公楼前,管委会的人问他,“这栋楼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那两栋楼也可以给你。”
见完吕钢锋,王巍紧接着见了陈向明,原本陈向明在越南参加员工活动,被王坚一个电话就叫了回来。在银杏谷资本位于龙井村的办公室里,王巍和陈向明聊了三个小时,“向明几乎是在一瞬间认同了这样的想法,愿意投入资源支持。我记得那天很冷,但阳光特别暖。”那时候,王巍连团队都没有组建。
不到两周时间,粮草弹药已经备齐。2015年2月9日,数梦工场召开了正式入驻云栖小镇的发布会。
当天晚上,王巍基本没睡,窝在家里的沙发上对着手机,一条一条回微信。微信上接近上千人来跟王巍讲愿意加入数梦工场,王巍反而有些担心,大方向明确了,但细节上怎么干还不清楚。
刚入驻时因为原来的工业用楼要装修,王巍就窝在小镇的咖啡馆办公,呆了两三天,时任西湖区区长章根明去见了王巍,俩人在小会议室交流了很长时间;章区长走了没两天,时任杭州市委书记的龚正去听王巍讲了讲数梦工场的想法;又过了一个礼拜,时任浙江省常务副省长的袁家军去了数梦,从政府政务服务的角度给王巍提了一些建议,一周后袁家军又去了,王巍把更新的产品思路跟他聊了一下,袁家军拍着王巍的肩膀说,“进步蛮大的。”后来,时任浙江省省长李强带着团队去考察,马云也会时不时的过去,再后来数梦迎接了来自各地的市委书记,这些市委书记都是数梦工场的潜在客户。
“当时我觉得博士(王坚)很想在云栖小镇构建多个阿里云以外的典型企业,数梦是真的长在云上、播种在云上、承载在云上,未来也在云上的企业,反过来也温暖了小镇。”陈向明如是说。
2015年10月,阿里云开发者大会正式以云栖大会名义召开,有22000人参加了大会,其中80%是“80后”。2015年,云栖小镇引进涉云企业217家,产业覆盖APP开发、游戏、互联网金融、移动互联网、数据挖掘等各个领域。
让云栖小镇成为创业创新第一基地,是王坚和吕钢锋达成的共同目标,但和主打创业的梦想小镇不同,云栖小镇紧紧围绕着云计算产业。
在涉云产业政策方面,给予新设立或新引进的具较强发展潜力的中小涉云企业,最高第一、二年给予年房租额100% 的房租补助;经认定的云栖小镇企业或创业团队主要成员,可优先在小镇申请工程师公寓,公寓租金予以优惠等。除了产业政策鼓励、一站式管家服务等,云栖小镇还设立了云计算技术培训学院“云栖学院”。
而到了2017年,云栖大会的内涵有了外延,阿里云总裁胡晓明表示,“云栖大会代表的是开放和包容,越来越多得到行业、社会的认同,变成为一个科技、技术、产业融合的联盟。”
大会背后却鲜有人知,今年云栖大会新启用的国际会展二期,6.8万平方米花了200多天便建成,项目24小时不间断施工,由管委会仅有三个人的工程部负责。在银杏谷资本做投后管理的杨亚静,则在2017云栖大会中负责票务工作。
叠加
2017云栖大会前的云栖联盟聚会上,胡晓明说:“云栖小镇和阿里云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吕钢锋接着开玩笑说:“我们的关系是从没发育开始的。”他们说的其实都是一个意思,阿里云是在小镇养大的,阿里云也养大了小镇。
阿里刚刚公布的2018财年第二季度(2017年7月至9月底)业绩显示,云计算业务季度营收接近30亿元,比去年同期接近翻番,有1/3中国500强企业使用阿里云,以此规模推算,预计阿里云年度营收将突破120亿元。
云栖小镇也在近几年快速增长。2015年1-9月份的财政总收入为14880.13万元;2016年同一时期,财政总收入为2.27亿元,同比增长50%;2017年1-8月财政总收入4.92亿元,同比增长达104.71%。而这一数字在2012年时,仅为11532.83万元。
今年七月,数梦工场完成7.5亿元A轮融资,这次融资,被记在了云栖小镇的发展册子上。
除了数梦工场,银杏谷资本投资的云徙科技,成为今年云栖大会的一匹黑马,帮助茅台转型的案例在2017云栖大会上被多次提及。“一开始我是决心耐住寂寞干3-5年,但实际上比预期要好,回报在加速。”陈向明明显感觉到,钱在跟着他跑。
今年10月份,陈向明认识了一位浙江吉华集团的负责人,这家做染料的企业刚上市,得知陈向明要在11月份成立云栖基金募资10亿元时,两次找到陈向明说愿意参与进来;新湖集团也成了这只云栖基金的LP,虽然和新湖集团一直有交集,但前几年还总被调侃天天跟年轻人呆在一起不务正业,现在对方找到陈向明把钱交给他,还问能不能参与小镇建设。
而这笔10亿元资金将全部用于云栖小镇生态建设。“我现在的工作重点是建一个无形的云栖小镇,不是简单的招商引资,一定是用资本的力量尽可能实现产业连接。”
越来越多的产业连接在小镇发酵。云栖小镇联合富士康、阿里巴巴打造了“淘富成真”平台,举办了80多期,参与项目373个,其中62个项目已入驻小镇。除了“淘富成真”,小镇也参与建设了阿里云创新创业基地、Intel创新实验室、ARM1024孵化器、五叶草等创客平台。
陈向明理解的小镇关系是大家都叠加在一起,“未来五年如果我不成功,那么阿里云一定也不成功,云栖小镇也不成功。”杨亚静今年深度参与了云栖小镇‘博悟馆’的建设,展馆里展示的多是以计算能力、数据形态发展为灵感创作的作品,“从来没有想过,在投资公司工作,会去参与博悟馆的设计,这是一个奇妙的经历。”接下来杨亚静还会成为‘博悟馆’讲解员。
现在吕钢锋把工作重点放在了重大科技创新项目落地。
今年6月份,吕钢锋和管委会两位同事一起,去北京拜访了北斗卫星之父孙家栋老先生和其助手王大维先生,从上午十点钟谈到了下午四点半,希望孙老先生将北斗的研究团队引入小镇,当时确立了意向,后来孙老先生在深圳出差时,区委书记章根明带队到深圳跟他把协议签了,前前后后花了19天时间,现在项目产业化已经落地。
“手机打开一个应用,搜索都要通过计算才能实现。”郑少曼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在线》,去年翻过一遍,今年又拿出来看,为云计算企业做了四年服务,他对云计算也有了新的认识。(本文首发钛媒体,记者/付梦雯,编辑/刘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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