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称打破美国垄断,自主创新内核的红芯浏览器被质疑使用了谷歌Chrome浏览器内核之后,红芯公司在两天内承认并致歉其自研产品宣传夸大之事实。沸沸扬扬的红芯事件引发了舆论媒体的广泛热议,其实在整个过程中最挑动国人神经的还是那句“打破美国垄断”之说。
国内信息产业“缺芯少魂”是众所周知的难题,这里的“魂”指的并非是广义上的软件,而是能够大规模部署到消费级、企业级市场终端,并影响整个产业、多个行业生态的,具有核心竞争价值的重要软件。业内人士都清楚的一个事实是,比起“缺芯”的现状,“少魂”的问题更为严峻。芯片的国产化进程尚有突破,但操作系统、浏览器内核却几乎完全依赖国外,可谓芯片易得,OS难求。
红芯事件并非问题的先例,热议过后不禁再次唤起反思:我们的软件创新产业环境到底还缺什么?与美国的差距又在哪里?
除了操作系统,为什么浏览器内核也多为“美国产”?
浏览器内核与操作系统内核事实上完全不是一回事,前者也被称为排版引擎或是页面渲染引擎,负责将获取的标记式内容与样式信息排版后输出到终端。
当今主流的浏览器内核包括Trident(IE内核)、EdgeHTML(Edge内核)、Gecko(Firefox内核)、WebKit(Safari内核)以及Blink(Chrome内核)。
我们不难发现,这些主流内核浏览器背后的金主,他们多为美国科技巨头公司,也有开源软件发展基金会。是什么造成了浏览器“美国产”的现状?
万维网起源于英国,但其大规模落地的产能提供者却是美国。
上世纪90年代,终端世界进入后IBM时期,PC兼容机已经深入人心,万维网的发明为日后互联网最重要的应用诞生打开了启示。背靠蓝色巨人的新星微软在与网景公司的浏览器大战中获胜,这场跨世纪的商业与技术战直接推动了浏览器的发展进程。
微软以其操作系统的捆绑与部署策略赢得了IE浏览器在PC时代的霸主地位,IE浏览器的巅峰时刻其全球市场份额曾高达96%。但是,随着后互联网时代以及移动互联的到来,IE的份额遭到了Mozilla Firefox、Google Chrome、Safari和Opera的蚕食。这其中的最大变数来自Chrome。
谷歌公司以其极佳的万维网产品体验著称于世。由于谷歌在搜索引擎和万维网方面的优势以及在互联网市场占据了重要份额,这使得Chrome浏览器的推广得以顺利,从而避开了网景当年势单力薄的悲剧。
加之鲍尔默时代微软的几次转型失误造成IE的技术进程停滞,扩展丰富、体验优秀的Chrome浏览器遂逐渐取代前者成为当前市占最大的浏览器产品。另外,苹果公司以其专有的“软硬一体”优势内置Safari也在移动端浏览器市场占据重要份额。
由此可见,从万维网历史进程来看,美国科技公司在浏览器内核研发上起手与布局早,发展快,以至先入为主,市场导向等原因造就了主流浏览器内核多为“美国产”的现状。
希望“打破美国垄断”的我们缺少什么?
浏览器与互联网强关联,尽管其重要性比不上操作系统,但也属于流量/用户入口级的产品。由于浏览器在系统中的地位比一般应用层软件要高,它是名符其实的万维网的“统治者”,因而能够占据更多用户时间,那么一个强势的浏览器品牌或者产品,往往能够为其所属科技公司带来市场支配地位,过去的IE,如今的Chrome皆是如此。
从“缺芯少魂”的现状来看,“打破美国垄断”的关键并非在于当前的浏览器内核甚至说是操作系统内核缺失,而是整个软件产业的差距。
历数当前的全球软件科技巨头公司和占据市场支配地位的软件产品,除了浏览器之外,还有微软的PC系统和生产力套件、甲骨文的数据库、Adobe的平面与媒体软件、谷歌和苹果的移动系统、VMware的虚拟化、Salesforce的CRM等等,他们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带有硅谷文化的标签。
关于硅谷文化的学术概念尚无定论,仅在业界口口相传。高校、政府、风投、产权,系统解释恐一言难尽,但我们也可从工程师叛逆的表情、程序员的牛仔裤以及黄仁勋的皮夹克上看出一些端倪——硅谷文化具有多元和包容性。
特别是对于软件业而言,硅谷是催生现代软件产业体系的地方。横跨半个世纪的操作系统革命、轰轰烈烈的自由软件运动以及开源的商业化扩张,每一次关键事件和历史进程都是发动软件产业引擎的直接源力,而这些源力所来自的主体就是被称为“开发者”的软件从业者。
硅谷文化一直给开发者带来其思维与思辨的革新,这是我们的产业环境所缺少的东西。并不是说我们需要再造一个“硅谷文化”,而是我们的开发者渴求一种产业环境,一个能为其催生“源力”的环境。
相比热衷于创造的硅谷开发者,我们的程序员更热衷于满足甲方需求。
中国是全球最大的互联网市场,巨大的需求意味着繁重的任务和压力,这无形中扼杀了开发者的创造思维。
当然,创造可以在(市场)需求中诞生,但是以史为鉴,就会发现更多的创造其起源并非因需求而生。C语言最初因Unix操作系统而生,但是今天它成了整个计算机代码世界的地基;林纳斯•托瓦兹动手写Linux内核的时候,他不会想到自己码的东西将来会是全球部署最多的服务端操作系统,还有整个开源世界的精神象征;安迪•鲁宾最早开发安卓的目的是创建一个先进的数码相机系统,如今全球86%的移动智能设备搭载了安卓系统。
一个能催生创造的产业环境,必定能够宽容失败,激励冒险与进取精神。据IDC统计,全球有1850万程序员,中国占10%,这个数量与美国大体相当。
不同的是,我们的开发者大多处在一种“身心疲惫”的状态,他们的身体为甲方所累,思维被需求所约束,这无疑不利于该群体的创造能力。我们的软件产业需要为主体营造更好的条件,为他们赢得更多支配创造思维的空间,是非常有必要的。
最后
除此之外,由于技术进程的原因,加之市场先入为主的关系,软件产品从零开始“打破美国垄断”并非易事。像谷歌Chrome浏览器反超微软IE支配地位的案例少之又少,我们耳熟能详的更多是功能机的倒下、PC产业日暮夕阳这类曾经占有市场支配地位的产品被来自不同时空、不同维度的新事物所取代的故事。
操作系统、终端设备的迭代是业界近半个世纪的进化规律,当下的人工智能热潮与VR/AR的过渡形态印证了两个领域的活跃。我们的软件产业须在下一波技术革新浪潮到来之前做足准备,在新的终端产品、技术形态市场抢占高地、先入为主,方可弯道超车,反败为胜。
【钛媒体作者介绍:文/陈徐毅,高级工程师,科技专栏作者,中国计算机学会会员。搜狐科技2017年度十大作者。主流期刊《通信世界》、《微型计算机》、《创意世界》、《中关村》等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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