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动漫经济学

2019年春季的一个深夜，失眠的阿伟照例打开盗版网文网站刷文，忽然，他的目光被一个充满诱惑的弹窗所吸引——夸张的表情，丰腴的肉体，弹窗的后面，似乎隐藏着一个禁忌的世界。

图片引用自新京报

20分钟后，阿伟穿上裤子，熄灭屏幕。一同消失在黑暗中的，还有阿伟支付宝中的20元人民币。

上述情景，是中国色情漫画产业收割的理想模型。在过去的半年中，围绕着这个模型，政府执法和黑产从业者斗智斗勇，上演了一出出矛与盾的剧情。

中国色情漫画产业链来了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中国色情漫画产业链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展。以2018年6月为界，之前主要是分发擦边球和带圣光类的软色情内容的灰色产业，之后快速突破尺度，开始向“真刀真枪”的黑色产业蔓延。

在这个过程中，漫画分销业务扮演着火烧赤壁的东风角色。漫画分销业务指的是通过微博、微信公众号、互联网广告位等新媒体渠道，推广漫画内容，进而通过付费阅读完成收割的商业行为。2018年6月三文娱发布的《国内漫画付费市场报告》显示，2017年全年，漫画付费阅读这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细分业务迎来500%的增长，市场规模达到10亿元人民币。其中，大量的付费营收来自于平台外的新媒体渠道。

漫画分销商业模式的完善意味着：（1）漫画读者的付费教育阶段已经结束，（2）渠道和商业模式已经成熟，这给了中国色情漫画内容供应商提供了可乘之机。事实上，中国色情漫画从业者们也照搬了漫画分销的商业逻辑，无非是用色情漫画替代正常商业漫画去完成商业收割。

今年2月，新京报记者曾以色情漫画APP运营人员的身份联系到一家从事“小说站渠道引流”的信息技术公司，该公司员工表示，其收费标准是安卓端展示一千次收费3元，苹果端展示一千次收费5元。对于色情漫画APP的推广，该员工表示，其经常接到漫画的推广广告，“一般漫画都是在晚上投放，引流到公众号的广告转化率能到70%-80%，而引流到APP的广告转化率一般有60%。”而对于弹窗广告可能涉及色情的要求，该员工称其不仅能接受大尺度广告，还可以为广告主提供素材。该员工直言，色情漫画广告主进行推广一般一次会投放5000元左右的广告，“前期一次投放5000元，慢跑留存客户，后面留存客户多了再加大投入，效果就出来了。”

2018年6月，一家名为WeiQ的新媒体营销公司曾就喋喋漫画的微博推广案例算了一笔账，投入1万元广告费，可以带来200万微博阅读曝光，公众号增粉1832人，实现充值14360元。

表面上看，喋喋漫画“增粉近2000+43%的毛利率”成效不赖，但考虑到渠道方还需要与版权方进行付费分成，同时承担公众号运营费用，因此单次推广所带来的收益依旧为负，净利润的收割还需要建立在长尾效应之上。

至此，一条完整且高效率的色情漫画分销产业链已经初具雏形。

新京报整理制表

中国色情漫画产业的“优势”在哪里？  

抛开人性恶的一面不谈，中国色情漫画产业之所以能在半年时间内席卷全国，也离不开本身过硬的产品竞争力。

相比于普通商业漫画，分销色情漫画这笔生意的成本更为低廉。这主要是由于色情漫画省掉了内容分成的成本。2017年年底，新榜在其内容分销平台上推出了“付费漫画”频道，分销渠道的佣金比例为70％，即读者每支付一元，内容供应方收到分账0.3元。由于色情漫画从业者直接采用盗版方式从海外获得内容，成本低廉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腾讯守护者计划安全专家李晓然曾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表示，色情漫画黑产从业者获得境外漫画的方式包括先购买境外漫画网站会员，登录观看漫画并截图，再将截图转载至国内自己搭建的网站；以及从第三方内容渠道商处付费购买资源包上传到国内自己搭建的网站。

此外，最新趋势还发现有一些不良的网站服务提供商，将已建好的儿童色情漫画整站进行打包出售，进一步降低了内容成本。

在赚钱效率上，色情漫画从业者的成绩让漫画人们望尘莫及。根据2018年10月新华社报道显示，9月28日，杭州警方曾捣毁一个名叫“喵喵漫画”的专门以传播淫秽色情漫画牟利的团伙，该网站6月末上线，9月底被抓捕，上线短短三个多月会员数量就达到700余万，涉案资金接近1500万元。

敛财效率可见一斑。

犯罪事实难以追查的、惩罚力度低的监管现状，也让部分人选择铤而走险。李晓然表示，“色情漫画APP属于新兴黑产，目前社会层面对其危害性认识不足。同时，由于建站成本低，利润大，目前这类色情漫画网站数量暴增，且由于网站服务器往往架设在境外，追查难度较大。”

即使抓到了，处罚力度也并不大。2018年6月22日，由于内容涉黄和营业执照地址与实际地址不符等原因，喋喋漫画已被长沙县行政执法局勒令关停。长沙县发布官微表示，“目前，执法队员已责令当事人立即停止违规运营行为，依法关停微信公众号，并对其违规提供危害社会公德网络产品和变更地址未备案登记的行为，分别处以1.5万元、1万元罚款”。这个惩罚力度，还不到分销色情漫画一天的流水。

不过，随着扫黄打非行动的推进，回过神来的监管层正在对这个领域施以重拳。2018年5月，山东青岛查办辛某等人网络传播淫秽漫画案，查明犯罪嫌疑人开设网站利用淫秽漫画吸引流量，非法获取广告费100余万元，2人被批准逮捕。2018年9月，在“喵喵漫画”案件中，杭州警方一举摧毁了这个涉嫌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的涉黄团伙，林某某、陈某某、董某某、陈某、向某等５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现场查获电脑服务器、合同、银行电子账单等大量证据。经审讯，５名犯罪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现已被刑事拘留。

色情漫画产业泛滥之伤  

中国色情漫画产业的快速扩张，对于刚刚起步的漫画分销行业，起到了劣币驱逐良币的负面效果。

早在2018年6月，都叫兽就在《揭秘：漫画分销的灰色吸金之路》一文中指出黑产兴盛带来的负面影响：对于在心态上也没有做大平台野心的玩家，通过色情暴力内容捞快钱成为了短期收益最大化的首选。随着这套逻辑在中小渠道商中蔓延，刚刚诞生不到一年的漫画分销行业，正在被快速拉入一个比烂的市场氛围之中。

这种持续沉淀，也在引来监管的介入。根据中国扫黄打非网信息，2018年以来，“扫黄打非”部门大力开展“净网2018”专项行动，将打击网上淫秽色情信息作为重中之重，重拳打击“传黄”“贩黄”违法犯罪行为。包括及时处置涉未成年人色情信息网站。

2018年6月14日，人民网公布消息，国家新闻出版署和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联合部署各地从5月至8月组织开展2018年网络文学专项整治行动，重点整治网络文学作品导向不正确及内容低俗、传播淫秽色情信息、侵权盗版三大问题。截至目前，阅文、中文在线、掌阅、百度文学等网文集团在此次行动中受到严重波及，遭到行政处罚；同时，400余家境内外违法违规文学网站被关停。

网文先于漫画，成为了那个先被管起来的行业。

不过，相比于成熟的网文行业，尚处于高速发展期的漫画行业充满变数，也给监管制造了难题。李晓然表示第一，网络直播成了淫秽色情传播的新灾区，2015年开始色情直播已经呈现出了快速增长的态势；第二，趋利性明显，比如说卖会员、账户充值和打卡成为了最直接的方式；第三，视频仍然是涉黄信息传播重要载体，占整个安全体系60%以上，其次是文字直播和图片；第四，爆发性传播带来负面影响，如有黄色视频短期内呈现爆发增长的态势，造成了极大的线上和线下的负面影响；第五，跨平台的传播给治理带来了新的平台，包括色情资源平台、网络平台等。

多名熟悉黑产的互联网专家均认为，随着互联网的发展，网络传播淫秽色情的方式方法会“更新迭代”，与色情黑产作斗争需要打持久战。

在相关法规和监管技术跟上之前，矛与盾的失衡似乎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呼吁行业自律，避免因为短视引来一刀切监管，似乎更为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