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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出行一客，作者丨李皙寅，编辑丨施智梁

破产保护之后，庞庆华终迎来淡出时刻。

6月20日晚间，庞大集团（601258.SH）公告称，公司董事长、董事会战略委员会主任兼总经理庞庆华请辞，根据相关规定，庞庆华的辞呈生效。在选举新任董事长之前，公司董事兼总经理王玉生将代为履行董事长职责。

庞庆华，1955年生人，自1983年踏入汽车流通领域的他堪称业界活化石，业内普遍以“老庞”相称。出身于河北省唐山市滦州市，从县物贸局物资交易中心发动同事动员一切关系找车，一步步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汽车经销商董事长。

庞庆华请辞，本是对应上个月上交所纪律处罚决定书对其5年内不适宜担任上市公司董事、监事、高管，这是上交所对其信批违规的处罚。但现在庞大集团正处于破产重组的关键时刻。据《财经》记者从相关人士处了解，庞庆华仍然会担任庞大集团的党委书记和荣誉董事长。

庞大集团出身的王玉生将代为履行董事长职务。同时，曾在资本市场多处任职的赵铁流接任总经理、并将候任董事席位。

5月中旬，庞庆华在北京接受《财经》记者独家专访时表示，搞了快四十年汽车，自己不会离开。回望过去发展，自己是块活化石，见证了中国汽车发展史，就是喜欢这份事业。

庞大集团由强转弱背后，中国车市迎来了28年首次负增长的最差销售光景，昔日优劣并存的企业战略双刃剑及扩张粗放的企业管理，让庞大正备受挑战。或许也因为此，戒过烟的庞庆华又复吸了，接受采访时烟不离手。现在的庞大集团就和他抽的香烟品牌名一样，都在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赌赢时代机遇

“我们眼中的工作有两种，一种叫能在庞大上班，一种叫在其他地方上班。”一位滦州当地小伙指着眼前的集团大楼对《财经》记者说。

下了京哈高速开进滦州市，一座高层建筑略有些突兀地矗立在公路一侧，夜色中彩色灯带很是惹眼，顶端“庞大集团”四个大字宣告着他的身份，有当地人表示，庞大集团大楼就和大门口的石狮子一样，守在交通要道上。

集团大厅中的显眼处摆放着上交所IPO鸣锣开市的纪念模型，上面铭刻的2011年4月28日，恰是庞大集团的高光时刻。

彼时，拥有乘用车、商用车、卡车、微型面包车、汽车养护服务等五大业务板块的庞大集团光环萦绕，业内对其不吝赞美之词，称其为国内起步最早、规模最大、毛利率最高、抗风险能力最强的企业。  为此，即便是每股发行价45元、市盈率40倍，庞大集团仍超额募资近45亿元，荣登当年A股IPO超募榜眼，并以517.44亿元的开盘市值，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汽车经销商集团。进入世界500强、永保行业领先身位、成为中国最优秀的汽车经销和服务品牌，这是庞大集团董事长庞庆华彼时提出的三个小目标。

三十年间，从县物资局下属公司的职员到全球市值最高的经销商集团董事长，庞庆华多次踏准了中国汽车流通发展的脉搏。

1983年，庞庆华被分配到河北省滦县物资局下属机电设备公司，在价格双轨制的背景下做起了汽车采购生意。他发动员工动用一切关系，从齐齐哈尔国库买进过积压多年进口的日野牌卡车，收获颇丰。

升任机电公司经理的庞庆华带着“七八条枪”走南闯北，他经常挤火车跑东北，拿两张报纸坐车板；寒冬腊月夜间乘火车，在车座底下睡觉，为了不影响白天会客形象，一件棉大衣反着穿；为解决客户需求，冒险持现金外出千里抓资源。

就在业务走上正轨之际，公司遇到了政策冲击。1989年，原国家计委出台《关于加强小轿车销售管理的实施办法》的相关通知，开始管理小轿车经营权，对于县属企业来说拿取资质不亚于登天。

就在这时，庞庆华的好运气又来了。1992年，时任河北省副省长郭洪岐在滦县视察时，路过机电公司停满车的小市场，临时起意视察，当场给庞庆华指了扩大销售面积、增加销售类别、向全国卖车的三条建议。

第二天，在县委书记的车上，当县领导随口问他看中了哪块地时，他指着车窗外一块平整的土地说，这就挺好。就这样，他一次性拿下了50亩地。

一个月后，冀东汽车交易市场建成开张之际，庞庆华拿到破格获批的小轿车经营权。鼎盛时期该交易市场扩大到204亩。“要买称心如意车，请到冀东来选择”的广告语很是风光，开国上将张爱萍也为该市场撰写牌匾。

1999年，庞大集团的前身冀东物贸作为河北省改制试点单位之一，由国企改制为全员持股的民营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评估价为680万元，打破大锅饭后，公司活力得以激发很快实现年收入十几亿。

现在，G205国道进入滦州段，道路两排林立着上百家店铺，围绕汽配、维修、新车销售、二手车各种业务。最显眼的就是庞大汽车交易市场，一定程度上带动了滦州的业态转型。

如今，交易市场内店铺不多颇有些萧索。有工作人员表示，由于大家都热衷于去4S店，这里就成为了二手车市场，后来由于当地二手车交易场地变多，这里现在也就是每月定期赶大集，车贩会集中来这里交易二手车。

除了时代机遇，庞庆华极富冒险精神，颇有开拓之举。庞庆华曾对媒体表示，“如果我不曾冒险，如今的我可能还在滦县。”

“当时，日本人私下评论，斯巴鲁销售成是我，败也是我。”庞庆华回忆与斯巴鲁的合作，仍难掩兴奋之情。在合作伙伴眼中庞赌性很大。

日本品牌斯巴鲁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曾多次试图入华发展，效果不佳，业内普遍不看好其发展。一次，斯巴鲁方面阴差阳错的邀约，跟着媒体在日本试驾了斯巴鲁汽车的庞庆华，当场表示在北京建店。为此，庞大先是打造了批发兼零售的进口车的全新经营模式，更在2013年入股斯巴鲁汽车(中国)有限公司，持股40%。不但能够分红斯巴鲁在华销售受益，更借助股东身份为自身业务发展得到更多的话语权。

据称，一次与斯巴鲁长时间谈判中，庞庆华犯了烟瘾状态不佳。为此，作为老烟民的他一怒之下宣布彻底戒烟。

庞庆华对此十分自豪，在滦州市（原滦县）庞大集团总部门口，竖立着一座雕塑，其中设计元素暗含傲虎、森林人、力狮、翼豹、驰鹏这些斯巴鲁车系名称的元素。据称为庞庆华亲自操刀设计。

此外，庞庆华还独创了“冀东模式”，将车辆作为可移动资产的本质变为不动产，从而极大地降低了风险。2004年车市转冷时，这让庞大逃过一劫。当年全国的汽车信贷黑洞高达900亿元，许多经销商为此溃败。庞大集团的车贷却贡献了整个行业利润的三分之二，利润相较同业高了一倍。

庞大也是国内最早推行融资租赁模式的经销商，其曾试图通过“以租代购”的模式推行商用车，但因为大众不熟悉业务模式，围绕销售合同产生过诉讼纠纷。

为了分散风险，庞大强调“多区域、多品种、多品牌”的均衡发展，唯有如此，方能抵御区域市场变化和消费结构变化带来的风险。这在多次车市突变时，让庞大集团“东边不亮西边亮”成功过冬，被业内视作成功经验。

长久以来，在中国汽车市场的供需条件下，汽车厂家与经销商建立了并不对等的关系。厂商在汽车销售链条上占有绝对的话语权，经销商始终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

庞庆华不甘于汽车经销商所处的弱势地位。他认为，经销商干好了和整车厂利润差不多。

在这一思路引领下，庞大试图复制“斯巴鲁模式”，先后与萨博汽车、双龙汽车展开合作，但并未重现昔日辉煌。

上市伊始，庞大集团试图竞购萨博汽车，希望获得萨博汽车在中国市场的独家代理权，从而获得丰厚受益。面对入股萨博汽车的机会，庞大集团觉得机不可失。庞庆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提前向对方预付3000万欧元，以示诚意。结果对方宣告破产，该款项基本上打了水漂。谈及此事，多位分析师均将此事列为一记影响至今的重创。

为此，庞庆华曾在公司内部向员工们承认错误，鞠躬道歉。今天回首，庞庆华仍惋惜地表示，不后悔收购的决定，不过运气着实不好。

虚弱时刻

在庞大集团大楼内，上市敲锣纪念品斜对面的白色圆柱上，贴着一张抵款通知：今年初告知各单位，集团现有部分大米、酒水饮料等物品可以抵消物贸存款，用以抵款股份分红、存款、2018年初涉及优秀员工的奖励。

庞大集团正遭受资金紧张的严重挑战。

据庞大集团年报数据显示，2018年收入实现420.34亿元，同比下降68%；全年亏损61.72亿元。2019年第一季度，庞大集团营收月44.83亿元，同比下滑68%，亏损4.89亿元。相较于去年第四季度，庞大集团的净利润亏损情况正在缩小。

放宽视角来看，中国车市遭遇28年来最萧条的光景，加上提速落地国六排放标准增大经销商清理库存压力，以及伴随西安利星行事件削薄了经销商的盈利点，促使整个汽车流通行业都陷入了盘整中。

根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公布的《2018年汽车经销商生存调查》统计显示，2018年经销商新车毛利从2017年的5.5%下降到0.4%，经销商的亏损面从2017年的11.4%增加到39.3%。进入2019年，这一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善，经销商的新车毛利普遍为负，亏损面进一步加大。

庞大集团将营收下滑归因为本期经营资金短缺，采购量不足，进而导致销售严重下滑。

这都源于“冲动的惩罚”。

此前，庞庆华作为第一大股东，未能如实披露一致行动人持有庞大集团股票的事实，并遗漏披露拟通过收益互换进行融资的安排。同时，庞大集团及其子公司与若干家公司发生关联交易未披露；夹杂上2016年10月至2017年3月间，庞大集团曾因涉嫌内幕交易案，一度配合公安机关调查，在此期间未及时披露信息。

这场2017年由证监会开启的立案调查，被视为庞大集团陷入危机的导火索。2018年7月，证监会向包括庞大集团、庞庆华及相关责任人，给予顶格行政处罚，除警告外，累计罚款195万元。

伴随调查推进，庞大集团投资者和金融机构信心减弱，银行开始抽贷，这对于高资产负债率的庞大集团来说，资金供应变得更为脆弱。

“公司发展史上所处经营环境最艰难的一年”，庞大集团在2017年报如此回顾，并称中国证监会调查事件给公司的经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负面影响，特别是融资困难、资金紧张制约了公司的正常经营。

风波不止。受证监会调查影响，庞大集团在证券市场的融资一度中断。彼时为了偿还买地建店的债务，便挪用现金填补。发现庞大集团资金紧张的银行开始抽贷，前后一年多时间里，庞大被抽贷242亿元，造成集团经营困难。

“只能怪自己对证券市场的规则了解不够，对政策不理解。对于证监会的处罚，我们坦然接受并承认错误。”对此，庞庆华对《财经》记者如是说。

资金紧张给庞大集团带来了连锁反应。

由于资金缺乏，进货缩减，难以达成厂家年度销售任务目标，从而无缘足额取得厂家优惠政策和返利支持，进致使整车毛利进一步下降。加上新车销售放缓，传导造成保险服务、汽车金融等衍生服务收入应声而落。

对于庞大集团而言，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低价清理库存车，成为部分经销商的主要业务。但伴随新车价格下调，库存车折旧速率正在加快。在此前面向上交所的回函中，庞大集团坦承，公司剩余库存多为滞销车辆，约有价值12.84亿元的库存余额车辆库龄超过3个月，后期存在减值风险。

有的车企坐不住了，上汽通用五菱被爆向庞大集团发出解约函，自1月1日起解除销售、售后业务，而债务不因合同解除而终止。庞庆华对《财经》记者表示，双方尚在协商当中。

2017年年报显示，庞大集团新车销售 48.17 万辆，其中上汽通用五菱（含宝骏品牌）10.50 万辆，位居第一。这对本已面临巨额亏损的庞大集团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庞庆华表示，五菱还在和庞大谈怎么办。其他品牌则没有停，大家都在维护现状，主机厂降低了销售任务。对此，我真的非常感谢他们，多年的感情，厂家们也理解庞大的问题，愿意给我们一点时间。

扩张的双刃剑

证监会处罚造成的衍生影响只是压倒庞大集团资金链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上市以来，庞大集团资金链一直紧张，处于求“钱”若渴的状态。

公司资产负债率长期居高不下，一直维持在80%以上，仅2017年稍微下降至78.93%。根据Wind数据，同行业其他公司的资产负债率多处于50%至60%之间。截至2019年第一季度，庞大集团的总负债达250.8亿元，其中流动负债236.1亿元，较去年同期显著下降了46.01%。

但与此同时，公司的流动资产仅为163.5亿元。Wind数据显示，庞大集团的流动比率为0.69速动比率为0.54，远低于同行业1.39、1.04的中位值。这也就意味着一旦银行抽贷、供应商挤兑，公司即使将全部流动资产变现，也无法偿还流动负债，短期偿债能力堪忧。

庞大集团在上市之初，借款筹资的资金，很大一部分投向了土地和店面。2011年至2013年，购建固定无形长期资产支付的现金分别达到了45.42亿元、43.34亿元、29.12亿元。之后固定资产、在建工程、无形资产占总资产的比例节节攀升，截至2019年第一季度，三者加起来占到总资产的39%。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常务理事贾新光指出，庞大集团背后缺乏资金大佬支持，借助募集款项和银行贷款来买地建店，这种短贷长投在汽车和地产行业顺风顺水时，可以快速扩张；自建本身存在极大的风险。建一家4S店，从立项到选址、修建，至少需要两年左右的筹备期，一旦遭遇经济形势低迷，金融去杠杆等情况，供应不上，资金问题将十分显著。

庞庆华向《财经》记者抱怨土地吸走了庞大集团太多的现金，土地加房产近190亿元，一年下来发债贷款养这些资产就得花上个15亿，这成为了巨大的营运负担。其实，本可以找金融机构抵押土地资产，庞大集团再予以回购，从而降低资金占用压力，但由于政策从紧，难以找到提供服务的伙伴，故而成本越堆越高。

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庞大的无奈之举，作为A股上市的首家汽车经销商，按照当时规章，若经销商使用租赁土地建店，则会被定性为“瑕疵资产”这将给庞大集团IPO造成阻碍。

或许对于从河北滦县把生意做到北京的庞庆华，购地或许有着别样情怀。据称，其刚带队到北京打拼时，所租住的平房，夜间能看到星星，下雨天漏雨。1999年的一天，他和下属开车回滦县的时候，看着南三环的北京夜景，感慨未来庞大也要在这座城市建大楼。

次年，庞大便在北京亦庄以每平米650元的价格，购下了50亩土地。在这块自购土地上，设立了诸多庞大旗下的经销点，随后房地产突飞猛进的时刻，由于控制住了土地成本，庞大赚取了不少利润。这种模式备受庞庆华青睐。颇为尴尬的是，庞庆华手中虽然有着不少土地资产储备，但在交易前，土地增值难以体现在财报上。

公司账面上似乎已没有多少可用资金。据公司2018年报显示，公司货币资金账面余额67.94亿元，其中受限资金就有59.21亿元，主要是公司为客户的消费信贷向银行提供的保证金、质押获取借款、信用证及承兑汇票的保证金等。

雪上加霜的是，庞大集团自身的造血机能也存在不足。

公开资料显示，公司上市第二年就出现亏损，2012年至2017年间，仅2016年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为正。此前庞大集团公布的三季报显示，2019年前一季度，公司实现营业收入44.83亿元，同比去年减少68.26%；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亏损4.89亿元，同比骤降549.01%，总资产为310.66亿元，较去年同期缩水近五成。

汽车流通行业本身的盈利水平不高，而庞大集团的盈利水平则更低。Wind数据显示，2018年前三季度，庞大集团销售毛利率为7%，低于行业中位值7.13%，总资产周转率为0.69，低于行业中位值0.9的水平。2017年公司经营活动现金净流量为-24.89亿元，而到了2018年底，则扩大到-122.31亿元。

庞大昔日的扩张堪称激进。

上市后仅两个月，庞大集团便抛出30亿元的再融资计划，这意味着此前募资的60亿元几近告罄。公司对此解释称，上市前，十四个项目合计80余个销售网点已经基本建成。此次用募资资金置换了此前的自筹资金。随后短短三年间，庞大集团募资超过百亿元，钱大多投入了重资产建店。

上市当年，庞大集团新开经营网点331家，随后持续扩张。2013年底，营业网点一度达到1351家。

2014年，建店高增长戛然而止。庞大集团开始收窄网点，称有意加大闲置资产处置力度，以便提高资产收益，2015年至2017年，庞大集团的经营网点数量分别为1129家、1066家、1035家，数量持续下降。

庞庆华笃信多元化经营的“平衡术”，借助商用车、乘用车并重发展的策略，曾帮助他度过了2004年和2009年两次车市低谷。由于以前拿品牌代理的不易经历，让手里有钱的庞庆华一拿到代理就立马建店表示诚意。大举扩张的背后，是庞庆华希望把庞大打造成营收千亿的巨头企业。但经销商建店早期需要市场培育，往往处于赔钱状态，大举扩张进一步绷紧了庞大的资金链。

热衷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这成为了一把双刃剑。在经销商品牌的选择上，庞大集团的触角过于庞杂。

行业分析人士常志平通过爬虫技术，梳理庞大集团乘用车经销商版图发现，其品牌布局颇有些凌乱。豪华车序列中，梅赛德斯奔驰超过30家，拥有如此多的单一豪华品牌经销商，在同业内并不多见；同时，庞大集团又有大量零散的国产自主品牌经销商，每个品牌蜻蜓点水，布局不深。

对于汽车经销商而言，通常会在多品牌运营的背景下，集合重金针对部分核心品牌重点运营，以便获得整车厂在商务政策上的更多扶持。然而，庞大四处开花多子落点，针对核心重点品牌的推介力度略显不足，在主流电商论坛，少见其经销商导流链接及店铺信息。

庞庆华解释称，品牌好坏并非经销商盈利的决定性因素，很多品牌前期投入亏个几年养好了就能赚钱，一些外界看起来的寻常品牌就是庞大手中的盈利法宝。

资金链的紧张，增加了庞大引入战投的难度。2018年7月，58同城创始人姚劲波参与发起设立的公司受让庞大集团总股本5%至6%的股份。然而，据《财经》记者了解，由于庞大集团尚未脱困，上述计划暂处搁置当中。

事实上，庞庆华曾找很多合作伙伴谈判，有的央企因为决策周期过长，他等不及；有的则因为庞大深陷债务难题，而选择观望。一位经销商集团高管对《财经》记者感慨，庞庆华当初应该在市场不好时，更快地清理不良资产，回缩至中原战线，或许能缓回来。错过止损最佳时点后，成本就越来越高。

流通行业多位从业人士认为，庞大人才储备能力较弱，来自庞庆华家乡的“子弟兵”难以支撑现代企业的快速迭代发展。有接近庞大集团的人士表示，在集团总部里有过半人士来自于河北唐山滦县。

庞庆华对此并不认可，他表示庞大早期打拼团队多由滦县起步，上市后已经不断改变自己，尤其是集团高层，出身十分丰富。至于中层和基层则完全依靠店主自行决断。

不过，身处变革中的庞大集团，庞庆华确实有些分身乏术。《财经》记者如约在会议室等待采访时，庞庆华在隔壁的董事长办公室内电话片刻不停，下属签呈报告不断。

如何放手一搏

钱、钱、钱。

庞大亟待引入资金解决债务危机，盘活资产。

虽然，2018年9月，由证监部门、银保监部门、地方政府机关联手债权人组成债务委员会，要求银团与庞大彼此共同协商，共同决策，不得抽贷、停贷，最大限度帮助庞大摆脱困境。据称，2018年底，最高法还下发了《关于对庞大集团起诉的各类金融案件、债务案件以及已审结的各类执行案件等一律交由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集中管辖通知》。

但据《财经》记者了解，债权人并未全部遵守上述规则，停贷、抽贷、异地申请财产保全的行为时有发生。

庞庆华兵行险着，试图借债务重组破局。

5月13日，庞大集团公告称，因未按时还清1700万借款，北京冀东丰汽车销售服务有限公司向法院提出公司重整申请。

值得注意的是，启信宝信息显示，冀东丰公司的股东分别为庞大集团和唐山市冀东旧机动车交易市场有限公司，其中庞大集团的持股比例高达99%，拥有绝对话语权，持有庞大集团20.42%股权的庞庆华疑似冀东丰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因此在业内看来，此番冀东丰公司申请对庞大集团进行重整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庞大集团的主动行为。

庞庆华告诉记者，庞大集团做过多种尝试，并未根本实现脱困突围。眼瞅着两年的宽限期逐渐迫近，还定决心抓住有利实际，大胆走破产重组的路，才能彻底的让公司活过来。

为缓解现金流压力，庞大集团多次发债融资，实际控制人庞庆华已将所持有的上市公司股票悉数质押。2019年1月28日，庞大集团公告称，截至公告披露日，庞庆华持有的20.42%的公司股份，已被累计质押20.41%，占其持股总数的比例为99.98%。

伴随破产重组，庞庆华的持股必然将逐步稀释。

庞庆华淡然地说：用股来换债，老股东做出了让步。管理层将由新的董事会选举，至于我个人的去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庞大好起来，才有利于各方面的安全和发展。

伴随庞庆华请辞，庞大集团也迎来了新的人事变革。

据庞大集团公告称，王玉生将代为履行董事长职务。相关资料显示，王玉生曾在唐山市冀东物贸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任副总经理，2008年3月进入庞大集团任董事、副总经理。

值得注意的是，接任总经理、并将候任董事席位的赵铁流，则是一位新面孔。其曾在证监会任职，之后还曾任深圳威达医械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长荣股份董事，香港三元集团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香港和协海峡股份有限公司执行董事等职。此举被视为重整而引入的投资方。

庞庆华称，经过去年的“灭火”、“恢复”，如今庞大进入了“整改期”：从6月份开始，包括瘦身、卖地、闲置土地重售、关闭运转亏损店，还有高管降薪等等。现在为了抓住时机，我们把整改时间往前提了一下，重组方案就是整改其中的一个步骤，我们完全按照计划在往前走。

具体来说，庞大开启减员增效。

庞庆华希望公司高管共渡难关，为应对债务委员会要求，集团高层领导降薪10%。同时，庞大集团内部开展了一系列回顾奋斗历程，感恩企业回报的主题活动，希望借此稳定人心。

与此同时，庞大集团开始对经销店关停并转。

在过去的一年里，庞大集团壮士断腕般削减了229家经销商，截至2018年底，尚有806家网点。据悉，庞大将进一步以财务营收的角度，进一步缩减网点规模。准备下狠心，只要现阶段不盈利的店铺都将逐渐关停。

据庞大集团2018年报显示，截至年底公司员工为1.8万人，较上年同期相比减少0.8万人。

此外，庞大现有储备土地已经有买家上门开始协商价格。

在全联车商投资管理（北京）有限公司总裁曹鹤看来，庞庆华走出滦县，带着庞大集团走遍全国，他对于汽车销售有着强烈的执念和追求，大概率不会放弃这一事业。事实上，汽车经销商集团正面临全行业的大浪淘沙，中小型机构受制于规模体量及管理范式，很难适应未来市场。业内的大规模收并购现象可期，未来经销商集团将变得更为集中。如若庞大集团顺利闯关，或将迎来新的机遇。

庞庆华对庞大集团的未来十分乐观。

他认为，一旦债务重组成功，庞大集团将非常厉害，负债率大降，庞大在资金上将别具优势。他相信庞大是一个能够战斗的队伍，无论什么新品牌庞大都敢做，创新意识很强，战斗力也很强，未来前景光明。届时，加上土地增值和出让，庞大将迎来业绩兑换的时刻。

今年5月，在北京庞大集团的会议室里，面临《财经》记者提问，未来是否还会坚持“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儿——卖车”时。

庞庆华很坚定地说：“是的，我不会离开汽车了。从1983年开始搞，一晃快四十年了。回过头看，其实挺多机缘巧合的。别的不说，（我）最起码是活化石，能够见证中国近代的汽车发展史。我还蛮是喜欢做这件事的。”

【钛媒体作者介绍：出行一客（公众号ID：carcai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