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媒体注:本文来自于微信公众号CV智识(ID:CVAI2019),作者为余洋洋,编辑为张丽娟,钛媒体经授权发布。
“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作出很多贡献,但为什么近代科学和工业革命没在中国发生?”英国学者李约瑟在他编纂的《中国科学技术史》中,提出了著名的“李约瑟之问”。
据相关历史资料,从公元6世纪到17世纪初,在世界重大科技成果中,中国所占的比例一直在54%以上,而到了19世纪,骤降为只占0.4%。
时间永世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只有对于太阳来说,这样急促的下降才是无关痛痒的;可对于在意这个时代,在意这个国家命运的人而言,这是个太过于扎眼的数字,这样的现状也迫切需要被改变。
从“两弹一星”到军事强国;从“东方红一号”到“神舟五号”,再到“天宫一号”;从“银河一号”到“天河一号”再到如今的“神威·太湖之光”;从龙芯系列通用芯片到如今5G、AI、类脑芯片的全面开花。
科学技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国家的前途命运,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
一代代技术人们坐冷板凳几十年,直到今天,硬科技创新力终于爆发,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代,“李约瑟之问”显然也因此迎刃而解。
当然,想要更好地解答这个问题,呈现硬科技发展的历史脉络,故事还要从几十年前讲起。
从达特茅斯的夏天到中国科技的“春天”
上世纪50年代,中国刚刚从枪炮与战争中站立起来不久,满目疮痍,百废待举,科技尤其如此。国内专门的研究机构一度不超过30多个,全国科技人才一度不足5万人。
废墟之上,“高楼”难建。
1956年1月,全国知识分子问题会议上,毛泽东发出“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为中国的原子能、电子学、半导体、自动化、计算技术、航空和火箭技术等新兴科学技术奠定了基础,促进了一系列新兴工业部门的诞生和发展。
1963年国家制定“十年科技规划”,安排重点科研项目374项,规划了农业、工业等各方面的最新科学技术的研究和运用。仅三年时间,就取得“两弹一星”、电子计算机、射电望远镜等一批重要成果。
两次科技长远规划的制定和实施,让中国科学技术事业在现代化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两大步。
没有任何留学经历、土生土长的“中国氢弹之父”于敏是我国国防科技事业改革发展的重要推动者。
在核武器研究史上著名的“百日会战”之后,1967年6月17日,我国成功地空投爆炸了第一颗氢弹,爆炸威力同于敏计算的结果完全一致。
中国航天人的杰出代表,“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2009年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孙家栋院士也表示:“通过第一颗卫星,我们证明,就是我们能把卫星送上去,我们能做一颗卫星在天上生存。”
上天入海,作为第一代攻击型核潜艇和战略导弹核潜艇总设计师,黄旭华仿佛将“惊涛骇浪”的功勋“深潜”在了人生的大海之中。用最“土”的办法来解决最尖端的技术问题,是黄旭华和他的团队克难攻坚的法宝。
更不用说,直到如今还在希望可以用示范田实现亩产1200公斤向国庆70周年献礼的袁隆平,以及用青蒿素为基础制成的复方药已经挽救了全球数百万疟疾患者的生命,第一位获得诺贝尔科学奖项的中国本土科学家的屠呦呦。
以获得共和国勋章的于敏、孙家栋、袁隆平、黄旭华、屠呦呦为代表,一批批国内科研的中坚力量,从无到有,茁长成长起来。
当然,同一时期,大西洋彼岸的美国也正历经一段黄金岁月。尽管存在核灭绝、种族隔离和迫在眉睫的冷战的威胁,但上个世纪50年代仍然被视为美国历史上幸福和繁荣的时代。
1956年夏季,新罕布什尔州汉诺威小镇,达特茅斯学院群星闪耀,一群来自各大研究机构和科技公司的科学家们聚在一起,共同研究了两个月,目标是“精确、全面地描述人类的学习和其他智能,并制造机器来模拟”。
这是人类近代历史上,顶级科学家们第一次如此齐活地聚在一起,就机器智能问题进行探讨,也正因为此,达特茅斯会议后来被公认为人工智能的起源。
与达特茅斯会议几乎同一时期,参会的西蒙、纽厄尔和第一届图灵奖得主艾伦·佩利(Alan Perlis)一起创立了卡内基梅隆大学(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CMU)的计算机系,从此,CMU计算机系成为计算机科学和人工智能研究的高地。
80年代,一批怀抱“远大的理想、志向、抱负和对新事物的追求”的中国学生陆陆续续来到CMU计算机系,向人工智能先驱们拜师问道。
这些年轻人,包括曾经活跃于谷歌的李开复,百度的陆奇,前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沈向洋,现任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洪小文。
而一些当时没有选择CMU的年轻人,如计算机视觉华人鼻祖黄煦涛、2000年图灵奖得主姚期智,则在同样散布在东部学术高地的各个顶尖实验室里。
90年代,当时只有二十出头的中国年轻人汤晓鸥,刚刚从中科大信息科学技术学院毕业。此后,他没有选择继续留在母校,而是来到历史悠久,学术辉煌的美国东北部继续求学深造。
新千年之初,深度学习技术已然取得重大突破,却还没有迎来属于它的高光时刻,在李开复、沈向洋、汤晓鸥等人之后,更多的年轻人开始来到东部各大高校的实验室里深造。
2006年,时年25岁的周曦挥别呆了七年之久的中科大,进入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UIUC),成为华人计算机视觉大师黄煦涛当年在全球招收的三位学生之一。
当时的中科大已然成为国内众所周知的语音研究高地,头部语音AI公司科大讯飞和云知声创始团队均来自中科大。
周曦想要做更有挑战的事情,他对当时在中国发展仍然很不充分的图像识别技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美国恰好拥有当时独一无二的图像识别研究环境。
他很快在UIUC搭建了Cluster服务器阵列,将语音识别领域的算法跟思想与图像识别领域巧妙交叉碰撞。此后的几年,周曦跟团队先后战胜MIT、东京大学、IBM、Sony等著名研究机构,拿到六次世界智能识别大赛冠军。
而在2006年前后,与周曦一同拜入黄煦涛门下的,还有依图的颜水成,文远知行的韩旭和宁华中、文安智能的陶海、奇点汽车的黄浴等人。
学成之后,这批人几乎无人留在美国,而是陆续归来,把最前沿的尖端科技带回中国。
以外企为师,走向世界
新千年之初的中国,伴随着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80后、85后年轻人,已经告别了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最艰难岁月。年轻人们不再需要为解决温饱问题发愁了,整个社会的创新力与活力随之开始释放。
2000年,世纪交叠,热闹的清华园照常迎来一批新的学生,王永瑞便是新生中的一员,此后8年,他一直在清华精密仪器系念书。
毕业之后,王永瑞曾在航天科工四院待过短暂的一段时间,2013年他加入清华旗下产业启迪之星,从普通员工做到常务副总经理,从事硬科技创业项目投资孵化工作。从清华到启迪,王永瑞一直是中国科技创业浪潮的见证者与参与者。
8年间,偌大的园子内外发生的一切,王永瑞回想起来依然历久弥新。
彼时的清华人,尚且对创新创业没有如今天般的热情,上课、作业,业余时间搞搞社团,参加参加学生会的工作,学生们常是规规矩矩的,在就业的选择上同样如此。
深度学习技术尚未起来,算法也还不那么常见,机械类、材料类、芯片类学科仍然冷门,硬科技尚且没有像今天这样受到如日中天的追捧。
那是外企在中国最为风光无两的时代,遍布望京商圈的是摩托罗拉、爱立信等外企,金辉大厦还不是阿里的地盘,360集团也尚未在这里筑起高楼。
“在那个年代整体来讲,创业的比例还是小,打工也基本上是去外企的金融公司和互联网公司,大量的网络设备公司,像爱立信,它并不是国内的企业,还是大的外企。”王永瑞向CV智识回忆起他求学时期同窗好友们的就业选择,大量的人才都去了外企互联网公司和金融公司。
与此同时,国内的互联网也在萌芽,新浪、搜狐、网易等门户网站出现,怀抱着好奇的清华人也开始做一些校园网、社群项目的创业。
隋建锋是清华机械专业的博士生,在园子里渡过了近十年的学习和工作生涯。虽然一直从事硬科技相关研究,他也见证了清华人在互联网时代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2008年,人人网最火的年头。清华园内,一个叫“师兄帮帮我”的校园社交平台风云一时。
苦于解决个人问题的清华理工男们,为了增加接触女生的机会,做了一个类似于校园版百合网的社交网站,后来越做越大,一时间席卷了北京几十所高校,甚至误打误撞获得了薛蛮子的天使投资。
隋建锋亲身经历了“师兄帮帮我”风云一时的那段日子,而做此项目的正是他的同班同学,“师兄帮师妹去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了之后师妹要请师兄吃一次饭,其实它背后的逻辑就是解决男女相处的问题,清华理工科女生偏少男生偏多,这就给大家提供了一个交流的机会。”
“最疯狂的时候,他们发了好多的券,你注册了就可以去免费领一个鸡腿,推广得非常火。”隋建锋觉得,那可能是他距离互联网创业最近的一次。
遗憾的是,短暂火了一阵之后,由于缺乏真正的商业变现模式,“师兄帮帮我”没有再继续运营下去。
但好在,一些年轻人正在成长,已经成长起来的人则聚到了一起,为平静的中国科研氛围注入新的活力。
九十年初,中国计算机产业苗头燃起,而大洋彼岸的软件巨头正面临创新与竞争压力,微软前任首席技术官麦尔伏德向比尔盖茨谏言,将研究院开到中国来。
1998年,微软中国研究院成立。37岁的语音识别专家李开复受命成为首任院长。三年后,最初的微软中国研究院更名为微软亚洲研究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开复组建团队之初频频受阻,说服海外精英归国并不容易,却也不乏慕名而来的热血青年,张亚勤的加盟成为打开僵局的契机,随后沈向洋加入,成为团队的第一个研究员。
1999年,研究院第一批管理团队逐渐成形,由国内高校博士生和海归派组成。略微发黄的合照记录下知春路49号的伟大时刻,在往后的十几年里,这批人的光热辐射至大半个中国科技圈。
微软亚洲研究院,又被称为MSRA,对于大众而言,她是个远不如阿里、腾讯等互联网巨头响亮的名字,即使在人工智能已然发展得如日中天的今天,她的名气依然不敌商汤、旷视之类的AI独角兽。
但大众同样不知道的是,没有树大根深的MSRA,就不会有此后一代又一代的互联网巨头、移动互联网巨头,再到如今的AI独角兽。
香港科技大学计算机系与数学系教授、前腾讯AI Lab主任张潼曾这样向CV智识谈及MSRA对于公司穿越发展周期、基业长青的重要意义。
“研究院有几个功能,一个功能是它会在短期项目上支持一些产品;另外一个是本身它也会对做一些技术储备,为开发一些产品做积累;还有一个我觉得挺重要但被忽略的一点,研究院作为公司的人才储备,在产业迅速变革的时候,这些人才才能产生价值。”
在张潼看来,微软历经多轮时代浪潮之而不倒,重回全球市值第一宝座,正与其人才储备息息相关。
“比如说微软,”张潼告诉CV智识,“它原来就是一个软件公司,但后来在做搜索的时候,虽然没有做到谷歌的程度,却能够很快地起来,包括现在做云计算,它为什么能够成为市值最高的公司之一?就是因为技术的储备、人才的积累,在公司转型上,如果没有这些人才储备,就没有办法去做这些事情。”
象牙塔内,学术研究热火朝天,人才贮备从无到有;象牙塔外,互联网创业水大鱼大、战事纷呈,已然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MSRA建院这一年前后,搜狐、京东、阿里、腾讯、新浪、网易、百度相继诞生,外企们应该不会想到,当时还是由一群初生牛犊的中国年轻人创立的几家门户网站,或是ebay、Google的“拙劣模仿者”们,在此后的十年里顺势崛起,直至将他们“扫地出门”。
随着中国第一波互联网发展热潮涌现,中国公司开始为创新事业向硅谷寻找人才、资金,甚至包括公司命名的方式。
把别人的成果直接商用当然会被人诟病,但正是这段经历让中国的互联网公司积累了用户界面设计、网站架构和后端软件开发的初步经验。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百度的核心功能和极简主义的设计风格借鉴了谷歌,但在此基础上,李彦宏坚持不懈地优化网站,以迎合中国用户的搜索习惯。淘宝以ebay为师,却另谋在初期为商家提供免费服务的模式,最终打败ebay。
曾比作中国版BuzzFeed的字节跳动,通过机器学习算法为用户提供定制化的新闻内容。现在,BuzzFeed的市值也已和字节跳动不在一个量级。美团的灵感来自Groupon,但其业务线却从团购一路拓展至电影、外卖、酒店、旅游等本地生活服务等,现在美团的估值已经10倍于Groupon。
Google、eBay、Uber、Airbnb、LinkedIn、Amazon……一个又一个美国巨头都想赢得中国市场,却无一不铩羽而归。
外国分析师在美国公司无法占领中国市场这个问题上纠结的时候,中国的公司正忙着打造更好的产品。
资本闻风而动,人才循钱而至。
随之而来的是,风投资金和人才鱼贯涌入互联网行业。市场如火如荼,创业公司的数量呈几何级数增长。
大多数创业公司的产品灵感或许来自大洋彼岸,和硅谷的竞争的确产生了中国本土的互联网巨头,但真正造就了一代创业者斗士的,却是外人难以想象的残酷“本土大战”。
“如果你去外面看看,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市场其实就在你脚下。”这是现如今大多数出海创业者对于开辟海外市场最为深刻的感受。
中国市场竞争的残酷,让中国互联网公司探索出了完善的商业模式和强大的运营能力。
一些在残酷的“本土厮杀”中成功出局的中国企业,也在海外战场上开启了与全球科技巨头的无限战争。
2012年,随着智能手机的出现与普及,中国移动互联网出海风口开始形成,作为出海先驱,猎豹更是将中国免费工具的模式移到了海外。
2016年,有更多公司开始把中国模式复制到海外市场,随着市场的变化,出海的类型开始多样。
中国企业出海的典范字节跳动,一方面Copy From China,将在中国获得成功的信息流模式复制到海外市场;另一方面则借助资本的力量在海外展开大肆并购,最终通过技术输出的方式实现全球扩张。
直到最近两年,无论是游戏、内容还是电商类产品,出海的中国公司已经逐渐让产品达到完全本地化的状态。中企出海,已然历经从稚嫩到成熟。
AI时代:走入无人区
“2000年的时候,大家更多还是想着钱,怎么快速赚到钱。”这是王永瑞还在清华念书时,对互联网带来的外部环境的极速变化,最为深刻的感受。
但赚到钱的一个好处是,中国的创业者们终于有钱去做些从前囊中羞涩之时难以做到的事情了。
发展硬科技,让中国在底层研究、前沿科技的突破上真正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则是大多数中国科学家与技术人心中一颗自始至终都不曾熄灭的种子。
互联网这十年,伴随着供应链的成熟、市场的培育、人才储备越来越充足,也为发展硬科技的提供了可能。
王永瑞向CV智识谈到,在清华读书的这些年里,周围很多同学,还是“在互联网圈里混。”
到2008年毕业时,他明显感觉到,一些新的变化正在发生,“这个时间段逐渐开始有一些人开始往硬科技的方向去做,慢慢的也有人去做硬科技的创业。”
“硬科技和移动互联网的区别还是比较明显的,它区别就是说一个周期的问题,联网可能你投入就快了,慢的话我就三个月肯定也出来东西了,如果你是做一个硬件产品,周期不会这么短,还不算你前期的人员、知识储备以及经验积累。”
王永瑞告诉CV智识,硬科技创业虽然周期长、难度大,但这不妨碍越来越多有情怀、有个性、有创造力的工程师们加入进来。
“国内在很多基础应用工程的学科建设,或者说知识储备过程中还没有达到,或者说离世界上先进的水平还有一定差距,中国大量的工科学生还是有一种情怀在,真的想把这个gap给弥补上来。”
至少在清华园里,2010年前后,双创提出来前几年,学校、学生们对于将产学研结合,甚至创业的热情开始变得高涨。
隋建锋告诉CV智识,那个时候还没有人工智能这种说法,“现在的人工智能、智能硬件,那个时候我们叫机电一体化,简单理解就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实现机器人的自动化。”
互联网风云十年,是清华人不断开放、追求变化的十年,而姚班的出现则把这种求变之心放大到一个极致。
打比赛、做课题、捣鼓机器,一些工科生做着做着,就开始了“真枪实弹”的创业。这批人当中,有小马智行的楼天城,旷视科技的印奇、唐文斌、杨沐,Momenta的曹旭东,深鉴科技的姚颂、单羿,禾赛科技的李一帆……今天,他们撑起了AI创业大潮的半壁江山。
2004年9月的一天,正在普林斯顿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张胜誉像往常一样与导师姚期智碰面交流近期研究进展。姚期智突然对他说:“我要回中国了,permanently(永远地)。”
张胜誉后来回忆说:“当时有些讶异,但随即感到释然。单纯从研究角度讲,的确没有一个地方比普林斯顿更舒服。他回国,应该是要去做一件大事。”
此后不久,姚期智辞去普林斯顿终身教职,正式加盟清华大学高等研究中心,成为清华全职教授,在清华园里,开启了人生下半场全新的探索。2005年,姚期智主导与微软亚洲研究院共同合作成立“计算机科学实验班”,姚班由此而生。
姚班初成立时,“教主”楼天城还是刚刚入学“萌新”,还在安徽芜湖一中读高三的“怪小孩”印奇,仍然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编织出《终结者》中的天网世界,在后来的人工智能浪潮中叱咤风云的姚班少年们,此刻正在园子里积蓄能量。
八年前,印奇与唐文斌、杨沐下定决心开始人工智能领域创业之时,人工智能还远未成为一个风口,或者说尚且未被完全证明为一股可以改变时代的浪潮。
创业之初,印奇就曾与唐文斌商定,二人同赴美国攻读博士,印奇专注智能传感器方向,学的是硬件,唐文斌则继续研究软件。三人决定出发之时已然想好,做AI,最终一定会走到做硬件这一步。
而在MSRA的实验室里,汤晓鸥依然沉溺于拿儿子照片做人脸识别研究的快乐。此时的汤教授应该还没有想到,日后不久,他会跑出来创业。毕竟,在以基础科学研究闻名的MSRA,谁能实现最多的技术突破,谁就获得最多尊重。
直到2012年,人工智能以深度学习的面貌重新赢得世人关注,属于硬科技从业者的创业黄金时代终于来了。
多年来对神经网络根深蒂固的成见让人工智能的许多研究人员忽略了这个已经取得出色成果的“边缘群体”,但2012年杰弗里·辛顿的团队在一场国际计算机视觉竞赛中的胜出,让人工神经网络和深度学习重新回到聚光灯下。
在边缘地带煎熬了数十年后,以深度学习的形式再次回到公众视野中的神经网络法不仅成功地让人工智能回暖,也第一次把人工智能真正地应用在现实世界中。
研究人员、未来学家、科技公司CEO都开始讨论人工智能的巨大潜力:识别人类语言、翻译文件、识别图像、预测消费者行为、辨别欺诈行为、批准贷款、帮助机器人“看”甚至开车。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学者在这个时候离开象牙塔,一批远在海外的人也陆续回国,他们要从中得到在学术圈外一展身手的机会,当然也嗅到了商机,还有金钱的味道。
2014年,汤晓鸥带着他在港中文多媒体实验室(mmlab)的一众“门徒”跑出来创业了,取中国历史上第一代王朝商朝开国君主之名——商汤,商汤科技应运而生。
2011年,中国科学院计划在西南地区筹建研究院。中科院三顾茅庐,终于把周曦和黄煦涛请回重庆。不过2015年,“不安分”的周曦带领他在中科院的一众好友再次出发,出来创业,于是有了云从。
一批AI公司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不管是MSRA、清华,还是UIUC、中科院、mmlab,一代科学家与技术人们,仿佛跟约定好了一样接二连三地流入尚且年幼的科技创业前沿阵地。
AI+5G时代:细分,落地,扎入产业
造轮子的时代过去了,AI从发明的年代迈入实干的年代,从专家的年代迈入数据的年代。
西方国家点燃了深度学习的火炬,但最大的受益者却是中国。在数据和工程人才方面,中国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无论是国际市场,还是国内市场,5G和人工智能都备受关注。被冠以“互联网预言家”的马化腾,更是公开表示“一个AI+5G的全智能时代正在到来。”
“硬科技真正的突飞猛进,或者说走到了风口浪尖,有几方面原因,一个是整个供应链、市场环境确实更加成熟了,包括很多柔性制造新技术的应用,传感器的不断小型化,包括智能硬件底层的技术系统的开发,一些主芯片的小型化,这一系列的技术,搭建得比较成熟了。”
硬科技的发展,则是跟随着技术、市场、供应链的完善水到渠成的结果,而硬科技项目越来越受大家追捧,同样是这个时代自然而然的发展趋势。
王永瑞明显感受到,硬科技真正掀起热潮,是在最近一两年。人工智能领域的创业尤其如此。
在经过前期的拼实力、拼融资、拼应用等一系列竞争之后,AI独角兽们逐渐开始学着做产品,讲应用,谈落地。
2019年,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商业化落地,以及实现规模化收入上。细分、落地、扎入产业,人工智能的竞争已然进入下半场。
“真的太疯狂了,什么华为、阿里都进来了。”一位AI公司的朋友这样向CV智识描述今年下半年整个行业的竞争态势。
以技术立身的AI独角兽们,开始扎入不同垂直领域,旷视押注智能制造、依图切入医疗、云从狠抓金融。
洪泰基金执行董事宋楠告诉CV智识,AI公司要在下半场的竞争中赢得优势,得找到下一个像安防一样的合适的落地标地。
“为什么AI在安防领域的应用这么成功?一个核心的问题是用户的预期或者用户的期待是不一样的。我们现在这里有一个摄像头,或者公安对它的预期,并不是这个摄像头能够认识在座的所有人,而是这个摄像头有一个逃犯库,只要是认识这个逃犯。
“某种程度上是一种钓鱼,不在乎是哪一条鱼,只要给我一条,就比之前强。” 宋楠调侃到,AI公司寻找好的应用场景,好比“钓鱼”。
“人工智能的赛道,更多还是要看一些TO C的东西,更多是看一些如何把漏斗倒过来的商业模式,如何能更多的钓鱼,而不是这一池塘的鱼都得认识。”
隋建锋也向CV智识谈及了他今年经手的两个印象颇为深刻的项目。
“当时我在北京接触智能硬件的项目叫情感记录仪,像一个小的纽扣一样配在身上,通过提取人的温度、心跳来判断出你的情绪。这项目也经历过一段时间,最后黄掉了。”
这样的项目,到底有没有存在的意义?随建锋反问,“你的情绪你高兴还是喜悦还是悲愤,你自己肯定会主观地意识到,还需要用这种智能硬件来衡量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吗?”
智能硬件所谓的智能肯定是服务于硬件,不是为了智能而智能,这是随建锋从事硬科技项目投资孵化以来最为深刻的感受。
“来到深圳之后我又接触到一个智能读表盘的项目,它的应用对象就是水表电表,每个月要有人去读这个数,这其实是一个工作量非常大的事情,然后一个团队专门做了一个读表仪,一把它放到水表上,它就能够及时把数据传输出来。”
“做智能硬件一定离不开应用场景,这是我在北京和深圳感受到的一个非常大的差别,也是目前整个AI大的领域特别重要的一个点,一定要找到痛点。”
在更加细分垂直的领域,如医疗、教育、智能制造、脑机交互,大风口之下,一个个小风口正在形成,一个个小独角兽正在诞生。
CV智识也观察到,最近一两年,AI医疗赛道的森亿智能,将制药时间从8年缩短到几个月的AI制药公司InSilico Medicine,从事类脑芯片研发的灵汐科技,脑机交互产品研发的脑陆科技、优脑银河等,明显开始受到资本的青睐。
反过来,资本对于科技的态度也开始转变。道彤投资创始管理合伙人孙琦曾与CV智识谈到他对人工智能企业的看法,不急于让他们赚钱,先把产品做起来,商业模式滚起来,盈利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隋建锋同样告诉CV智识,如今VC技术化,甚至LP技术化的趋势正变得愈发明显。“我们在找LP的时候,也倾向于找那些理解技术,能给硬科技创业者带来更多资源的LP。”
AI商业化的1.0在云端,是基于大数据做应用。AI商业化2.0的变化趋势是从云端到边缘,把人工智能的能力带到每个人身边。
5G则是有效连接云端和边缘的高速度、高可靠性和低时延的通信管道,可以用最优化的方式实现人工智能的资源分配。
5G和AI结合在一起一定会进入很多新场景,产生很多新机会。今年4月初,中国完成首例AI+5G手术,在400公里外完成“补心”手术,为智慧医疗开启无限想象空间。
而这些都只是刚刚开始。
尾声:科技人,永远年轻
最早今年之内,AI独角兽旷视科技就要在港交所敲响IPO的钟声。
旷视终于从8年前那个窝在创新工场共享办公空间小角落里敲代码、磨产品的“几人组”,发展成如今第一个冲刺港股的“纯人工智能公司”。
一个月前,CV智识在美丽的西南山城重庆,拜访了云从科技总部,恰逢旷视招股书公布当天,问及云从研究院院长周翔友商上市一事,周翔打趣着说到,“你看旷视都已经上市了,这个行业肯定不会继续亏下去了。”
CV智识犹记得,招股书发布当晚,业内一时哗然。
这家年轻AI独角兽的表现,似乎并没有此前大家期待的那么高,对整个行业带来的影响,吉凶祸福,难以预测。
CV智识也就此事询问了云从联合创始人姚志强,他坚定地认为“行业趋势不可逆。短期内是有泡沫的。任何事物的快速发展,不可能没有泡沫,它是发展过程中特定阶段的产物。”
“但是真正的泡沫是不代表未来,是虚幻的,是一定会带来沉痛的,但如果泡沫代表未来,那么短暂的泡沫对未来趋势影响不大,只要是在大趋势下的选择,一定会出现一个伟大的企业。”
在旷视人眼中,印奇不苟言笑,平时总是“端着”,唐文斌则更加外向,和大家聊技术、谈人生都不在话下。
印奇也曾坦陈,自己性格比较内敛,在机场碰到客户,一度会躲着走,直到最近两年,他开始“强迫”自己主动上去跟客户打个招呼。印奇一直处在从一个典型理工男努力转变为合格公司管理者的过程中。
姚志强告诉CV智识,“只要是技术男认定的事儿,我们就不会想太多的结果,先卯足劲干再说。”但“失败和成功的教训都指向一个,要接地气,技术必须为其他行业提供服务,并且能够真的解决问题。”
王永瑞与禾赛科技的李一帆是同门好友。变形金刚、机器猫、自己组装的模型,在他的印象中,李一帆的桌面上总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器人。“工程类的东西完完全全地融入到了他的生活,你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
平日里,依图科技创始人朱珑喜欢围着他办公室所在的一层楼,一圈一圈地转,不过,他转圈从来不是为了监视员工。有关应该如何经营这家公司,他一直在思考。
90后的马汉东已经是AI医疗公司森亿智能的联合创始人。员工问他,我们所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马汉东的回答是,你们直接去医院里看一看,我们的设备、应用,救的都是人命。
既身坐冷板凳,又头顶泡沫,科技创业,可谓路上道道折。但创业者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其中的价值。
中国的科技公司,历经了从无到有,又从Copy to China 到 Copy from China的大时代。直至如今,一些重要领域已然跻身世界前列,这是近代以来从未曾有过的重大改变。
几十年的发展也有力地证明,科技公司的力量正变得越来越强大,聚聚了一大批顶尖科技公司的中国力量也越来越难被取代。
硬科技领域的技术创新正在引领一个新的时代。
参考资料:
《人工智能简史》,人民邮电出版社,尼克。
《微软的梦工场》,清华大学出版社,微软亚洲研究院。
《AI:未来》,浙江人民出版社,李开复。
《天下第一铭——汤晓鸥教授的自述故事》,汤晓鸥。
旷视科技印奇:风口是等来的,不是赶来的,创新中国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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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算机是外国人发明的,卫星是,芯片是,人工智能也是,5G还是,我们只是跟进,没有开创,什么时候,我们开创一个个新领域,我们才能说我们是科技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