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媒体注: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谷雨实验室-腾讯新闻(ID:guyulab),作者丨邢逸帆,编辑丨金赫,钛媒体经授权发布。
在全国最重要的一些越野摩托车比赛中,李莲怡娜经常是那个唯一的女选手。和那些成年男车手站在一起,她看起来真是太小了。从10岁开始,她就在爸爸的支持下参加比赛了。在她阅历还不深的时候,她爸爸教导过她一句话,让她念念不忘。
“你要跑就要跑第一,不能老是觉得我是女孩子,跑不过别人是应该的。”他对她说。现在,几乎所有参赛的男车手都知道了,有个女孩特别凶,跑起车来“可以大飞大跳的,跟男孩子干起来一样”。
2020年是极为特殊的一年。很多年以后,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我们将知道我们在这一年失去了什么。瘟疫大流行将整个世界分成一块又一块,人和人之间的隔膜越来越深,理解变得越来越困难。爱与友谊,越来越昂贵。进入21世纪后,人们还从来没有这样互相误解过,也从来没有这样互相攻击过。
对于我们的日常来说,生活越来越谨慎和小心翼翼,丰富多彩、自由放任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说永远地、也是暂时地向我们挥手告别了。正因为这个,我们不能只局囿于眼前的苦恼,我们必须在2020年的云朵上面飞翔,beyond 2020。
在这个年底的专题里,我们将目光聚焦在那些超越2020叙事的故事,他们向我们展示了生活更多的面向——一个和男生赛车的女孩、一个动物园的园长、还有一个特别的程序员,以及一个武汉的外卖员。由于这些人的存在,我们才知道生活的广袤、力量和疆域。
第一个故事让我们从怡娜开始吧。
女儿
李莲怡娜骑在摩托车上,脚是挨不着地的,只好喊旁边认识的男车手帮忙。她喊他们叔叔,“帮我搬一块石头过来,我挨不着地。”她踩着石头,才把车稳住。
她的脸藏在头盔后面,看起来不仅不酷,甚至还有点腼腆。她有一双弯弯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有一个酒窝,因为长期在太阳下练车,皮肤晒得黝黑。她的一头长发梳成麻花辫,有时候塞进护目镜的松紧带里,有时候就任由辫子在脖子后面荡着。
越野摩托车的赛场上很少有女孩儿出现,偶尔出现的时候,一般都是性感的赛车女郎。她们会穿着背心热裤,手里拿着一把遮阳伞,站在赛车手边上,成为装点和陪衬。相比之下,16岁的李莲怡娜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在全国级别的大奖赛里,她经常是赛场上出现的唯一女车手。
和那些男车手们站在一起,她显得小小的。尽管最近一段时间,她个子长得很快,但是体重没跟上,167厘米的身高只有47公斤,和同龄女孩子相比也是偏瘦的。男车手们几乎都是成年人,她的体型明显比他们小了一圈,有着肉眼可见的劣势。但是一跑起来,所有人都不敢轻视这个小姑娘了。她有时会闯入前十,甚至前三。久而久之,几乎所有参赛的人都知道了,有个女孩特别凶,跑起车来“可以大飞大跳的,跟男孩子干起来一样”。就连摩托车协会的领导们都认识她了,有时会对她说“加油啊怡娜”。
兰世川是一个有着十年经验的老车手,经常会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还是很早之前,他就在一场比赛中见到李莲怡娜了。那时候怡娜还小,兰世川是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的。越野摩托车赛会按照排量和产地(国产车组、进口车组)分组,只要年龄够,对参赛者没有严格的性别要求。但是摩托车很重,控制它不仅仅需要脑力和技术,还需要体力。玩越野摩托久了,兰世川十分清楚,这要控车感很强才行。李莲怡娜的力量比较弱,但有一次,在山西大同的一场比赛中,他看到怡娜和对手互相超车,非常精彩,那就是玩技术玩胆量了。
为了拿到名次,李莲怡娜要付出比男生多很多倍的努力。在长达20分钟的比赛里,她的两只腿要牢牢夹住摩托,手要紧紧抓住把。对于很多成年的男车手来说,控制住这台机器可能没那么困难。但怡娜不一样,她的力量会渐渐耗竭,最终甚至会到连车把都握不稳的程度。耐力拼不过对手,她就抓紧一切机会在前半程领先。
更早一点的时候,怡娜甚至扶起摩托车都吃力呢。六年前她就开始参加比赛了,那时候她才10岁,是个小女孩,个子也没有这么高。摩托车摔到地上,她就很难扶起来了。有时候,她会急得团团转。要想克服这些实在是太难了,但是她没成绩也坚持跑,摔倒了也坚持跑,一直在跑。
她记得有一次比赛,那是2017年在贵州独山举办的一场越野公开赛。由于连续下了十几天的雨,赛道上都是泥。和北方的沙土不同,贵州的土壤很黏,在摩托上能糊成厚厚的一层土壳子,每走一步都在吸轮子。在又湿又滑的场地上,她摔了好几次车,每摔一次车就变得更重一点。她扶不起来,只能先背对摩托跪在地上,再用两手抠住车的边缘,用背部的力量把它顶起来。
对于一个赛车手来说,摔跟头是正常的。从第一次摸到越野摩托开始,李莲怡娜身上没有多少时间是干净的。天晴时沾土,下雨时就沾泥。爸爸教她,摔跟头也是一门学问,要在摔倒的时候保护好头,然后顺势打滚把力卸掉,“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立刻爬起来,把车扶起来接着跑”。
有一次在福建南平的比赛,她的脚摔肿了,从脚腕到脚趾都是肿的,启动杆都踹不动了。她还是坚持到最后,那场比赛她是哭着跑完的。
李莲怡娜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几周前,在广东崖门举行的摩托车越野大奖赛上,摩托刚一弹射出去,她又摔倒了。这时她已经是场上的最后一名。李莲怡娜很冷静,她重新上车找机会超越。举办比赛的“丹凤朝阳赛车场”有17个弯道,2个平台,10个可以飞车起跳的双峰。在她眼里,每一个障碍都是超车的机会:遇到走外线的选手,她就从弯道内侧切入超车,在过峰时,能跳过去就绝不从峰下过。
比赛结束时,李莲怡娜从最后一名追到了第七名,大多数男车手被她扔在身后。她对这个成绩不满意, “爸爸告诉我,你要跑就要跑第一,不能老是觉得我是女孩子我跑不过别人是应该的”。她拎着头盔站在后场,浑身都是摔倒时沾上的泥土,只有这时,摔车的疼痛才慢慢从胳膊上传过来。
爸爸
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李莲怡娜就喜欢骑在摩托车上飞出去的感觉。那时候爸爸带着她去野地里练车,摩托跑起来的时候像一匹野马,她牢牢地抓着车把,想快就给油,想慢就踩刹车,风呼呼地往衣服里灌,整个世界都模糊成一片,从身旁抛过去。那是她最轻松、最自由的时刻,一切好像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了。
由于长久地骑摩托车,她的手不像是少女柔软的手了,它握上去很“结实”。就算戴着手套、车把也加了海绵垫子,她的指腹还是被磨出了一层厚厚的泛黄的茧子——前两根指头是刹车和离合捏出来的,后两根指头是被车把磨的。大拇指外侧的皮要嫩一点,现在还时不时会破掉,有一次训练过后,她摘下手套就带掉了一块皮。
但是那双手本是用来弹钢琴的。李莲怡娜还能回忆起来很小的时候,她坐在钢琴前面,反复地练习,那时候她的手指纤细而灵活。
童年的时光,在她身上就像是牵着一条细线。妈妈督促她练琴很严格,晚上绣十字绣,她要坐在怡娜的钢琴边绣。有时候,妈妈在厨房做饭,听到她弹错,“连菜刀都来不及放下就从厨房冲到琴房”。她才知道,妈妈就算在做饭的时候,耳朵也一刻都没闲着。
为了让怡娜进步,爸爸妈妈找了一个俄罗斯圣彼得堡来的老师给她上课,那个老师只会说俄语,还要人翻译,一节课500元。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那堂课太贵了,她就拿录音笔录着,然后回家慢慢听。怡娜的妈妈王坤是幼师专业出身,有一套严格的育儿方针,年轻的时候也练过琴。现在他们想给女儿选一条合适的路,“就像个普通女孩子那样,稳稳当当的”。
爸爸李振华那时候在洛阳周边做燃气炉具生意。他的生意季节性很强,一到暑假,没人买暖炉,就自动放假了。他们夫妻养了两个孩子,怡娜还有一个弟弟。为了生存,李振华开过食品店、渔具店,卖过热带鱼、观赏鱼。
他一直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在他们位于凤凰岭的训练基地,散养了一大堆鸡鸭鹅,有鸽笼和一只小土狗(李莲怡娜:它老叼我鞋),甚至还有几只孔雀(李莲怡娜:不知道哪个叔叔送来的)。年轻的时候,李振华会为了买一辆摩托攒一两年的钱,他甚至还可以自己动手组装。后来年纪大起来,他的腰椎不像以前那样硬实,就不敢再去骑越野摩托了。
怡娜学钢琴的时候,正是李振华喜欢出去兜风的时间。怡娜的弟弟昊煜那时候很小,成天在家里头乱跑,玩具翻出来一堆,动画片声音开很大。为了不影响怡娜弹琴,李振华就带着他一块去。他会骑摩托到黄河边上,去陆浑水库,他们在附近游泳、划船、玩儿水、钓鱼。有时候,李振华还会开上家里那辆五菱宏光面包车,拉上自己组装的小排量越野摩托车给昊煜骑。弟弟在野外晒得像个泥鳅,回来就说,姐姐姐姐,今天我们去哪哪儿了,“去那个河里面,我跟你说那个螃蟹大着了。”
李莲怡娜成天说,我爸又带昊煜去哪玩儿了,人家又去钓鱼,又是上山抓野鸡打兔了。我成天在家,好玩的地方不带我。
在那段慢慢的时光里,生活里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好像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似的。李振华觉得这样的安排最好不过了,女孩学琴,男孩学车。骑摩托车又危险、又累,“还晒得黑不溜秋不好看”,小女孩就在家里吹着空调、弹着琴,想吃什么妈妈给做,“这日子多美”。
他从没想过,女儿最后会走上越野赛场。怡娜八岁那年的夏天,有一次,耐不住女儿硬磨,李振华给她也组装了一辆车,准备了靴子、头盔全套装备,带着姐弟俩一起出发,上没人的荒山上探险。
他们那时候会走没有车的路,那是一米多宽的小土路。马力带来的速度感把小怡娜惊到了。有时候昊煜骑得快,李振华得上前去追昊煜,怡娜就在后面跟。他们转了好几个弯,发现怡娜半天不过来,就回去找。有一次,他返回去在土路坡上找到了她。那时候她骑的是个小车。轮子还小,掉在小水沟里面就扶不起来了。
洛阳城历史很长,荒山里面什么都有(李莲怡娜:旁边都是坟)。有时候,他们会在山里遇到废弃的古村落,石头砌的墙,那里的人都搬出去住了。他们就把车停住,然后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转,推开朽烂的木门,伸着头看看院子里面有什么东西。有一次,他们拉开一间厢房的门,里面露出一口大棺材。
她再也不想回去学钢琴了。
妈妈
一晃几年时间过去了,李莲怡娜爱上了摩托,这项运动好像也偏爱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一开始骑小车,后来改骑大车,参加的比赛也从青少年组一直到专业组。整个少女时代,她几乎都是在练车中度过的。时间也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的个子越来越高了,大臂和小腿变得硬邦邦的,能捏到轮廓分明的二头肌和腓肠肌。正是这些肌肉,让她控制住自重200斤的摩托。
10岁那年,李莲怡娜第一次尝试跳峰。在越野摩托比赛中,双峰是最常见的障碍,双峰的起跳坡和接坡间有深深的V字型沟,大峰的横向宽度可以达到30米,如果车手爬坡阶段速度够快,在脱离起跳坡的瞬间拉起车头就能直接飞越双峰,获得巨大的速度优势。李莲怡娜飞起来的时候,从不觉得害怕。但每次在一个地方摔倒,再去跳那个峰,还是会有心理阴影。
她受过很多次伤,最新的一个是疫情期间留下的。一天上网课前,他和弟弟出去练车。那天爸爸不在家,她忘记加油了(这一直是爸爸负责帮他们搞定的)。等到爸爸回来的时候,她还没停下来。跳一个峰的时候,车子在半空中突然失去动力,重力状态往下扎。她翻倒在地,左肩刚好撞在场地路中间的一块石头上,“那里的韧带就像麻绳一样,断了几股”。
说起受伤,怡娜永远轻描淡写的,这次韧带拉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天入睡时都不得不把受伤的胳膊使劲压在身下来缓解疼痛,连扎马尾辫的时候都要先用右手把左手拽到后脑勺上,再用左手抓住已经拢好的头发,“因为左臂实在是抬不起来”。在怡娜的床头有一台长得像台灯一样的红外线理疗仪,她从小就是过敏体质,云南白药和膏药一上皮肤就起小疹子,受了伤之后只好用理疗仪照一照,再等伤慢慢变好。
摩托车的任何小问题,都可能影响到女儿的安全。李振华不敢大意,一直以来,维修保养都是他亲自负责,别人他信不过。有些车队会聘请专业的机械师,但是从为怡娜拼装第一台小摩托开始,李振华就坚持自己做怡娜的机械师,“这关系到女儿安全的东西,我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
赛场上经常能见到机械师掉链子的情况,或者是发动机机油加少了,或者是高压帽盖上了但没按紧,或者是轮胎轴帽没拧紧,遇到大的颠簸车轱辘直接就飞了。
2015年,李振华带怡娜一起去河南登封看比赛,有一位车手的机械师没把螺丝拧紧,摩托的机油滴滴答答漏完了,在车手起飞的一瞬间,摩托直接在空中爆缸,连人带车从半空摔下来。李振华想起来就后怕,以后更不愿意别人来碰女儿的摩托了。
近几年,比赛用的越野摩托车喷油嘴由传统的化油器改为了电喷。李振华摸不清电喷发动机的底细,就每天在车库采集电喷嘴的数据,包括喷油嘴积碳情况、电喷寿命、车的动力变化,测试怎么才能达到最佳压缩比,让怡娜的发动机更强劲更安全。几年下来,李振华积累了大量的电喷测试和实践数据,他的名声也在圈内传开了,有摩托厂家和工程师找上门来买他的数据,让他随便开价。但因为电喷数据是车队机密信息,他拒绝了。
在这个家庭中,爸爸和儿子、女儿都围着摩托转,妈妈的角色很矛盾。玩越野摩托有危险,她不是没有反对过。李莲怡娜第一次跳峰的时候,直接扎进了V字沟里。那一摔让李莲怡娜出现了短暂休克。在回家的车上,她抱着怡娜,一直说“不骑了,咱们不骑了”。李莲怡娜已经不记得在车上发生了什么,但是王坤记得,女儿迷迷糊糊中也在不停地回答“不”。从那以后,她就知道怡娜有多喜欢摩托了,她答应让怡娜继续骑车,但是她心疼,不敢再看女儿练车,也不敢看比赛。
每次比赛时,王坤不是在维修区等着,就是躲进小房车里。她人不在赛场上,心却一直“跟着怡娜提溜着”。在别的组发车时,她的耳朵就已经支起来了,随时关注着怡娜的动态,等到真的轮到怡娜跑的时候,她更是紧张到受不了,只好把车上的音响开大,试图遮住赛场解说的声音和摩托轰鸣的声音。
但妈妈的耳朵总是对孩子的名字反应特别灵敏,有时候解说员提到的“李莲怡娜”四个字还是会穿透赛场的嘈杂和音乐声飘过来,王坤整个人就一激灵,“一般解说员特别提到怡娜的时候,她不是跑得领先了,就是又摔倒了”,她也不知道是哪种情况,只能提心吊胆直到比赛结束。
有一次,李莲怡娜跑下来之后,王坤才敢上去问,跑得咋样?那场比赛耗尽了怡娜的力气,她坡都上不成了,提着头盔,手都是抖抖的。她嗓子要冒烟,甚至说不出话了,就冲妈妈说:“等会儿,等会儿。”
女子组
女车手要想获得关注不难,难的是被尊重、被重视,被当成势均力敌的“对手”。大概两三年前,李莲怡娜就很少在赛场上看到女生了。那时候有些比赛设有女子组,一些来参加比赛的女孩有男朋友陪着,会把她们抱上摩托。在一些比赛中,有时候下场的时候,“四五个男的伺候一个女的”,会帮她们递毛巾、拿头盔、按摩、递凳子。李莲怡娜已经熟悉看到那些漂亮的脸蛋了。在短视频平台上,她们一些人会发视频,看起来那么性感、那么漂亮,身材被包裹得紧紧的。
参加女子组比赛,李莲怡娜很少遇到对手,她觉得有的人不专业,靴子也不穿,胆子还小。随着年龄的增长,怡娜越来越知道,成为职业车手对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进入青春期后,她的身体开始迅速生长,但国内能买到的护具都是男性尺码,最小号的靴子也是40码以上的,她只能一边穿儿童靴子,一边等订购的女款靴子从国外寄过来。
比赛的机会也在减少。山西大同的女车手刘东霞回忆,女车手很难拉到摩托车厂家的赞助,大多数时候只能自费去比赛,然后靠比赛的奖金来养车。女子组比赛要比男子组奖金低得多,2017年在贵州独山的那场公开赛,是国内女子组奖金最高的一次,第一名能拿到1万元,“这点钱用来养车,两个月就花完了”。
最好的时候,刘东霞所在的女子车队有12名车手,“后来因为没有钱,大家走的走,散的散,都不比赛了”。刘东霞的退出,几乎让李莲怡娜失去了最后一个对手,她发现“想要继续跑比赛,就得跟男生跑”,体能成为她必须克服的障碍,她近乎顽固地对抗着。
李昊煜和姐姐一样,很小的时候就参加比赛了。他们经常一起训练,几乎不分高下。他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姐的体力开始落后。在日常训练时,姐弟俩会从4组俯卧撑热身开始,接着做引体向上,4组,每组做到力竭,然后是举哑铃,4组,每组做到力竭。长大后,怡娜的力竭总是要来得快一些。两人每天都要跑五公里练耐力,但上车练习时,怡娜的耐力还是比不过昊煜。有一天,昊煜发现怡娜默默把跑步的量加到了7公里。怡娜说,“我要练到自己的极限。”
有时候,李莲怡娜看起来有点孤独。越野摩托车让她和同龄人越来越远了。在学校里,大家把她当作那个“经常请假”的神秘同学,男生们会在背后议论她,等到她经过时,又紧张地假装没注意。有些同学会派出一个代表,来问怡娜关于摩托的问题,问飞起来害不害怕啊,飞起来能飞多高,能飞多远,车多重。
只有一个男生问过,“你跑那么久累不?你们如果跑那场比赛的话,是不是得练体能?”这是她听到最内行的问题了,“终于有一个孩子知道,这是需要练体能的,他不是觉得我是天天出去玩儿。”
即使是她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唐嘉悦,也和她走在不同的路上了。她们今年一起升高中,嘉悦的妈妈收走了她的智能手机,每个周末,给她安排满满当当的补习班。她只能用300元零花钱买来的老人机和怡娜联系。但就在上个月,这部老人机也被妈妈发现了。嘉悦特别羡慕怡娜,感觉她自由自在的。只有怡娜自己知道,对一个女孩子来讲,这条路多难啊。
2019年,世界最高规格的摩托大赛MotoGP在上海举办,怡娜也去观看了。她在现场看到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五几的外国女车手,参加的也是男女混合赛。在比赛里,她套了中国最顶尖的车手两三圈。虽然不知道那个女车手的名字,但那一刻,怡娜的眼睛开始发光,她知道一切都不是问题,她的未来也可以这样的。
注:文中图片由奕维和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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