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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京辉论先锋

孟京辉说先锋不仅是一种态度、姿态,还是对自己的一种鼓舞。如果你大胆地往前走,越先锋越有观众。

在当代中国戏剧史上,孟京辉这个名字一定会是其中无法忽略掉的一个。这位从上世纪90年代出场,一直活跃至今的先锋戏剧导演凭借自己对戏剧的独特把握,为低迷的戏剧赢得了稳定的观众群。孟京辉说戏剧在英文里就叫“play”,就是玩的意思。所以他开心地玩,认真地玩,用力地玩,并拾掇着在玩的过程中蹦出的一个又一个新鲜的灵感。对孟京辉来说,做戏剧,其实就是“玩儿去”。

孟京辉就这样创下一个又一个票房纪录,活生生驳倒了“先锋实验等于小众”这个伪命题。

杨澜:采访你这样一个先锋戏剧的代表人物,就是比较小众的一个艺术家吧,我有种心理障碍。我估计电视机前95%以上的观众都没有看过你的戏,没有进过你的剧院,他们只是偶尔听说有一个叫孟京辉的人好像还挺有文化、搞艺术的。

孟京辉:对。如果我要跟人家说我是做话剧的,人家就会觉得这个跟他的生活没关系。比如你是一个牙医,你是一个地产商,是个售楼小姐,你的形象都知道,然后你说是一搞话剧的,说实在的人家不知道你干嘛的,不知道你早晨起来了是练嗓子?还是你每天晚上在你们那个剧场门口卖包子?反正人家不了解你,我觉着一般人不了解。

杨澜:那你做了20年还做得这么津津有味?

孟京辉:你要问是哪点让我们这么兴奋,我觉着可能在剧场里边吧,灯光一亮的时候,就有奇迹发生。它跟你的生活不一样了,你到剧场里可以发现新的东西。这里边有你熟知的一些东西,它又跟电影不一样,电影呢像一个人闭上眼睛,再一睁眼睛,然后你就进入银幕了。但是戏剧不是,戏剧你永远知道舞台上的东西是假的,跟你的生活不一样,但是这种假的东西就在这样一个空间、一个场景里边把你打动了。那我就觉着这个特别假,但是又特真,这种假定性的真和真的假东西,迷死我了。

杨澜:在一个影视时代,在一个三维、动画、游戏、电脑的时代,做戏剧就有点儿像是一个做手艺活的人。

孟京辉:对。比如说你要去意大利,去佛罗伦萨,你会发现有那种卖手工皮鞋的地方,进去以后,就能闻着一股皮子的味道,还是用那种特老的机器绱鞋底。然后你就充满了敬意,你会想是不是他们家十几代就干这个的?有一种传承的美感。所以我就想如果咱有一个戏剧的老祖宗,比如咱说远一点儿,关汉卿,然后后来有曹禺……完了还有一个不肖子孙孟京辉,就是有各种各样的人物在这里边玩儿这件事情,其实还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杨澜:你来自于一个比较正统的家庭,你父亲是干部是吧?

孟京辉:我父亲是革命干部,我妈妈是工人,我就生长在一个没有任何文艺细胞和文学氛围的家庭。我爸并不明白我在干什么。他去世的前几年,有一天他跟我说,“你一定要记住几个字,‘为人民服务’。”我当时就说什么呀?哪儿挨哪儿啊?但是后来我仔细想想就理解了,我理解确实应该为人民服务,但是这个“人民”怎么解释?什么是“人民”?我觉着人民跟大众不一样。我认为这个“人民”是有想象力的这群人,“人民”是有创造力的这群人,“人民”不是那些浑浑噩噩的,没有自己的思想的人,“人民”是一定是要永远向前走,往前看的。

杨澜:我看《恋爱的犀牛》里边有廖一梅写的一句台词,恐怕也是你当时某种心境的写照。就是说,你应该像其他犀牛那样顺从命运,就不会这样整天的郁郁寡欢了。

孟京辉:对。我们当时有一个习惯,就是谁坐在中央戏剧学院的门口,就说明他没饭吃了,你要跟这人打了招呼,那你就有义务请他吃顿饭。然后我就每天都坐在那门口,然后每天都被别人收留去吃饭。这是一种交往方式和一种表达方式。有一次我一个同学过来说,你别看你自己怀才不遇的样子,其实你就是饿的。

他这一下就点破我了,原来我是饿的,是年轻,精力太充足,又饿,然后会产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这个奇怪的想法如果完全属于我个人也就罢了,但是恰巧它又属于我看到的,我眼睛看到的这个社会和这个时代。那后来我就突然想到,这样的话我光饿不行,我必须把我这个饿的感觉给表达出来。然后我就找了各种各样的形式来表达饿,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我是一个饥饿艺术家。从理想上来讲也饿,从物质上来讲我也饿,都饿,我觉着饿这种感觉可能会产生强烈的爱,强烈的狠,还有一些嫉妒,欲望和进攻性,还有温暖,我觉着都有。

杨澜:这样就先锋了?

孟京辉:特别有意思,就是我有一次跟一个外国朋友吹牛,说在你们外国,一个先锋的、实验的、前卫的戏剧导演,是没有多少观众的,就那么几个人喜欢。在中国不是,在中国你越先锋越有观众。不过呢,我可能就是因为打着一个先锋的招牌,先引起了注意,然后先锋这大旗就必须得死扛下去。做到后来我发现原来先锋除了是一种姿态、态度,可能它还是对自己的一个鼓舞,就是你别停,你停了有可能就像浮士德说的,美啊太美了,让我停一停吧,然后浮士德就死了,倒地而死。

所以我这么一想,我还挺牛的,我可以继续做下去,我为什么要停呢?我不用停。年轻时候的大部分理想都已经没有了,现在还残存的一点理想,我就抱住了呗。没事儿,越先锋越有观众,现在是如果你大胆地往前走就可以。有一次我跟我的制作人聊天,我们俩就想每一次我们在做艺术创作的时候,只要我们一保守就赔钱;只要我们浑不论了,豁出去了就大赚。你说我们是不是找到了艺术的规律了呢?我不知道。

杨澜:也许社会有这种心态的需求,起码它对这有兴趣。

孟京辉:对,另外还有一个,我觉着艺术工作者,艺术家和一个艺术小玩闹,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那么大的差别,我觉得可能没有。就是你得玩,你得会玩,你得玩的特别高兴,然后把这事给糊弄大了,搞得海阔天空的。然后过了一段日子,你发现这些海阔天空的东西都是不值一提的,但是你进步了。

罗赟|编辑 《杨澜访谈录》|供稿 (《杨澜访谈录》每周六晚23:00东方卫视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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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 2013.11.02 · via 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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