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来自网络

今年1月31日，中国著名的创作歌手汪峰新歌《没有人在乎》冲上了热搜和排行榜，除了歌曲之外，还有一个小插曲。

这首全新单曲的封面被曝和另外一家乐队在2019年发布的歌曲《叫唤》的封面几乎一模一样，是一张头套塑胶袋呐喊的人的侧拍。我们从后续的新闻得知，双方似乎都没有侵权，只是先后碰巧使用了同一个摄影师的作品。这一位摄影师来自墨西哥，名叫Cristian Newman，他把自己的摄影作品上传到了一个免费作品分享平台，分别在2019年和2021年被两个中国乐队使用。

很多个人创作者或者工作室在费用比较紧张，又需要没有版权问题的内容时，会去CC0授权的网站寻找素材，包括图片、设计、文字、音乐、音效等内容。

作为全球知名的在线设计平台，Canva可画和其收购的Pexels、Pixabay图片库为用户提供大量的免费内容，就舆论关心的问题，我们请教了两位专业人士：Canva可画中国法务胡燕、Pexels商务拓展和合作负责人劳拉·斯坦利 (Laura Stanley )希望创作者和工作室能正确利用数字化技术带来的免费内容，塑造好自己的品牌。

Q：我们想请胡燕律师帮我们理清这个纠纷中涉及的版权关系，为什么会造成这种情况？

胡燕：散人乐队从免费图库（推测可能是Unsplash）上下载了这张图片做成了自己的专辑封面，后来汪峰工作室也看中了这个图片，专门找到摄影师本人要到了书面的授权。

分析一下各方的问题：

散人乐队 - 基本没错，但是对免费图库的认识不够清楚，忽视了直接拿免费图库图片做专辑封面的风险。

免费图库一般会直接适用CC0许可，也可能使用自己的许可条款，但是和CC0非常近似，都是允许用户免费下载图片并用于商业和非商业用途。例如这个是Unsplash的许可条款概括：

大致意思是：任何图片都可以免费下载用于商业和非商业用途，且无需额外获得作者同意，但鼓励在使用时署上作者姓名，图片禁止在未大幅改动的前提下被售卖或用于与Unsplash构成竞争关系的图库中使用。

从表面上看，所有图片都是可以免费商用的。估计散人乐队和很多图片使用者看到这里，就认为商用是完全没问题的了。但是他们忽视了两个问题。

• 第一，免费图片的商用是有一些限制的。比如在Unsplash完整版的Terms & Conditions （在线使用条款）中写明，Unsplash给予的图片的许可范围不包括免费图片中涉及的人物肖像、第三方商标或艺术作品（如图片中包含一副画）的授权，如需使用这类图片，需要单独获得肖像权人、商标权人和作品权利人的单独授权。另外，Unsplash的使用条款中也有disclaimer（免责条款），表明网站由于无法监控每个摄影师上传的图片，因此也无法确保图片100%没问题。这意味着，图片可能存在侵权隐患或含有违反公序良俗内容的可能，图片使用者应当自己判断使用免费图片的风险大小并自行承担这些风险。
• 第二，免费图库中不排除存在一些摄影师把别人的图当自己的作品传到免费图库的情况，因为免费图库没有人力物力进行审查，如果图片使用者用了这样的图，侵权风险就比较大了。

本次事件中，散人乐队使用的免费图片确实是作者自己分享到Unsplash上的，且作者同意Unsplash的许可条款，同意将自己的作品给公众免费用于商业性用途。因此，散人乐队对该图片的使用并未侵犯任何人的权利。但是，直接将免费图库中的图片用作专辑封面，并不是一个非常慎重的使用方式。

汪峰工作室  - 做得没有问题，但是应该意识到无法获得实际的独家权利。

一张图片要用于商业性用途，尤其是作为广泛曝光、重复出现的商业性用途，比如书籍或音像制品封面、产品包装，广告等，直接找作者拿授权肯定是没错的。有的作者会将图片著作权授权或一次性卖给付费图库，比如Getty和视觉中国，图片使用者直接找这类付费图库买也是可以的。付费图库对版权、肖像权等审核比较严格，可以基本去除商用图片侵权的后顾之忧。

汪峰工作室本次使用的图片是来自免费图库，为了避免版权问题，他们直接找到摄影师本人获得商业授权，也是一种很稳妥的方式。然而，根据汪峰工作室在微博上发出来的作者授权书显示，作者给予的权利是“exclusive”的，即独家授权，而且其中还提到作者承诺图片从未“disclose to any media”, 这应该也是和事实不符的，因为该图片应该是已经在免费图库中分享给公众了，否则散人乐队也不会看到。既然授权前很多人已经在免费图库上下载了这张图片并根据免费图库的许可合法用于各种商业性用途，汪峰工作室很难保证对这张图享有真正的独家商用权。

作品摄影师 - 已经自愿在免费图库上分享过的图片，不适合再授予独家商用权。

我认为如果摄影师已经将自愿图片传到免费图库上，即表示同意接受免费图库条款的约束，同意公众可以免费下载图片用于商业和非商业用途。如果有一天不想给公众用了，也没问题，可以从免费图库中下架自己的图片，但是在下架前已经从免费图库网站下载图片的图片使用者仍有权使用这张图片用于免费图库许可的用途。此时，摄影师想单独给予任何第三方独家授权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本事件中，如果摄影师曾把这张图片在Unsplash等免费图库上分享过，又给予汪峰工作室独家商用权，显然是不太妥当的。授权可以，但不宜是独家，也应在授权书中披露曾在免费图库中允许公众使用的事实。

Q：标记着CC0协议的作品，是在全球范围内可以免费使用么？有没有风险？

胡燕：CC0代表Creative Commons Zero许可。同意适用CC0方式许可他人使用自己作品的著作权人同意在全球范围内放弃对该作品的一切经济性利益，并允许他人复制、使用、编辑自己的作品用于商业和非商业用途，无需获得著作权人同意也无需支付任何许可费。

全球知名的免费图库Pexels和Pixabay中的很多图片就适用的是CC0许可, 后来他们也推出了自己的许可协议，但总体内容和CC0非常近似。

免费图库是一个开放的公共平台，上传图片的摄影师和图片使用者均需遵守免费图库的许可协议。摄影师需保证作品为自己创作、不侵犯第三方权利，且同意自己的作品免费被公众下载用于商业和非商业用途。图片使用者则可以免费下载所有图片，将图片用于商业和非商业用途，无需作者额外同意，但需要遵守许可协议约定的授权范围和使用方式，也要自行承担免费图片自身可能存在的版权风险。由于版权审核难度很大，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金钱，而强制要求摄影师上传肖像权授权无疑会大大降低摄影师的分享意愿，减少图片量，因此免费图库无法像付费图库那样严格把关图片的版权等问题，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免费图库就是一个搭建了一个摄影师和图片使用者的虚拟分享市场，让愿意免费分享自己作品的摄影师有展示自己的平台，也让有图片需求的使用者可以找到优质免费的图片。版权、肖像权则一切靠自觉。如果图片使用者主要将图片作为非商业性使用，一般问题不大，但是如果要用于商业性用途，尤其是广泛、重复曝光的用途（如产品包装、广告等），则直接用免费图片的风险较高，建议通过免费图库联系作品作者获得明确授权或干脆使用付费图库中的图片。

免费图库虽然对商业性使用有一定风险，但是它确实大大丰富了普通人的选择，尤其是对非商业性的使用。

Q：您在这个行业已经工作很长时间了，能否从创作者和免费图库网站的角度出发，谈谈免费分享给他们带来的获益是什么？怎样才能让行业中的每个人都开心，并保持可持续发展的生态？

劳拉·斯坦利：我最初的职业是一名摄影师，但我很快意识到在一个竞争激烈的行业，很难赚到钱。我决定进入杂志行业，先后在纽约、多伦多的几家杂志社任图片编辑，包括《国家地理冒险》杂志、《你好，加拿大》以及《加拿大地理》等，我的工作是负责授权图片和委托摄影师为杂志进行拍摄。

当出版业开始向数字化转型时，我加入了摄影师在线社区500px，为摄影师搭建授权平台，帮助摄影师将其作品商业化，把摄影师在线社区推向市场。500px被视觉中国收购后，我在Pexels得到一个新的职位，Pexels主要为用户提供免费图片。

社交媒体的兴起和手机技术的发展，让内容的获取和共享变得非常容易。相应地，内容的保鲜期和保质期也越来越短。内容需要不断变化，品牌和公司需要定期更新影像，以维持受众的兴趣。

与以往比起来，今天的摄影师和创作者面临更加全面的竞争，因为有那么多人能够相对容易地创造出好的内容。所以摄影师和创作者需要做广告，需要被人看到。全球的摄影师们会把Pexels作为一个博眼球的地方，在我们的网站分享一些精选的图片，甚至可能不是他们最好的作品，但随着数百万人访问Pexels，大家常常会从在Pexels上发现他们喜欢的摄影师，并委托这些摄影师为他们工作。

免费摄影作品永远不会取代邀请摄影师拍摄某个品牌特有的东西。品牌永远需要特定的内容！人们会为活动、婚礼、婴儿以及个人品牌而邀请专业摄影师拍摄，但Pexels真正能做的是弥合小型企业、学生、教师甚至非营利组织和巨额品牌预算之间的差距。这些人常常心怀感激。我们看到摄影师和创作者们喜欢免费赠送图片的最大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很高兴有人使用他们的作品。

免费图片的用户回馈摄影师的一种简单方式就是感谢摄影师。如果可能的话，在社交媒体上关注摄影师，通过社交媒体分享他们的作品，注明图片来源、为作者署名，甚至为他们提供一些捐款。这种互动对摄影师来说意味着更多的机会，会让他们在一些付费图库网站上获得版权使用费。

Q：如何利用全球的免费图库，打造自己的品牌，您能给中国创作者和工作室一些建议么？

劳拉·斯坦利：我很高兴看到越来越多的中国用户来Pexels寻找内容和创意。如果你有微信公众号，我强烈建议你在创作微信公众号内容时，使用我们的免费图片库。我们最近刚刚完成了与微信公众号的产品整合，所有使用微信公众号的品牌都可以在文章中无缝插入Pexels图片，方便大家快速创建和分享有精美视觉效果的营销内容。

Pexels是一个非常棒的免费照片和视频资源库，可以帮助人们建立自己的品牌。在Pexels，我们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审阅、手工策展摄影师提供的照片，让新鲜、相关和高品质的内容展现在我们的用户面前。我们非常认真地审阅可能不被允许、可能没有权限的内容，仔细检查可能从其他网站获取的东西。Pexels一直在寻找最好的内容，当用户来到Pexels，我们希望他们准确地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发现一些他们没有发现的需求。

只要你不滥用免费许可证，不以消极的方式描画任何人的照片，Pexels网站上的图像和视频可以被每一个人选择，是每一个人的资源，我们也愿意赋能每一个人。

图片来源：Canva可画提供

Q：在中国，Canva可画有哪些免费公共设计资产，可以供中国用户使用？

胡燕：Canva可画为用户免费提供在线设计平台，我们的收费部分主要来自于第三方的版权内容，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为我们的用户提供了二十多万张免费照片、十几万张免费插画、还有3000款左右的免费中英文字体。我们目前并不针对Canva可画的模板收取设计费用，其中40%的模版包括里面的素材完全免费，另外60%的模板含有付费正版素材，用户如果需要，只需为正版付费素材支付费用，或替换为免费素材就可以继续使用。

Canva可画在全球也收购了Pexels和Pixabay等免费图库，如前面所述为创作者、工作室、非营利组织提供免费内容和创意资源。

我们还对公益组织免费开放我们的产品，所有在华注册的公益组织都可以申请成为Canva.cn的公益会员，免费使用我们的商用产品，通过Canva可画设计帮助他们推广自己的公益义举。（钛媒体App，编辑 | 郭虹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