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犀牛娱乐,作者|胖部,编辑|夏添
世界的目光正在聚焦阿富汗。
当地时间8月15日,阿富汗总统加尼被曝已离开阿富汗。阿富汗塔利班发言人当天晚些时候宣布,塔利班武装人员已进入首都喀布尔。当地时间8月16日,阿富汗塔利班武装人员已经进驻阿富汗总统府。
在这个节点上,阿富汗女导演萨赫热·卡里米(Sahraa Karimi)的一封公开信吸引了不少关注,她是阿富汗电影公司的现任主席,此前曾拍摄过纪录片《方向盘背后的阿富汗女人》等关注女性民权问题的作品。
或许出乎很多人意料,阿富汗也有着一批电影人,并在近年来在持续输出作品。阿富汗的电影史更长达百年,在60年代查希尔国王在位时期,本土电影还曾进入一个短暂的繁荣期。
而这些作品本身也成为记录阿富汗各个时代生活、思考和困境的珍贵记忆。在当代阿富汗电影人的镜头里,有穿梭于巴米扬大佛遗址的女孩、奔赴远方矿区找亲人的孤寡老人、也有带着枪在喀布尔开出租的女司机。在这片充满苦难与动荡的土地上,电影始终在记录苦难、表达控诉、憧憬希望。
动荡的阿富汗,动荡的电影
如很多国家一样,阿富汗电影的发展与时局紧密相关。
关于电影第一次出现在阿富汗的时间,目前并不可考,因为当时电影是作为埃米尔·哈比布拉汗宫廷的现代化娱乐出现的,这位力推现代化改革的君主让电影首次进入了阿富汗。
埃米尔·哈比布拉汗
面向大众的第一次放映,要到1923年在喀布尔附近的帕格曼,有人通过“魔术盒”和“魔术灯”播放了一部无声电影,据猜测可能是爱迪生发明的早期观看设备电影视镜。
而第一部阿富汗国产电影的出现,是1946年即二战后查希尔国王执政期间,与一家印度公司联合制作了电影《Ishq Wa Dosti》(意为“爱与友谊”),这是一部颇具印度色彩的歌舞爱情片,导演为阿富汗电影早期代表人物Reshid Latif。
《Ishq Wa Dosti》
1968年阿富汗电影公司的成立,成为其电影行业里程碑式的事件。从机构性质来说,这其实更类似于一个电影委员会或电影局的官方组织,但在阿富汗也同时成为制作领域的直接操作者。前文提到的女导演萨赫热·卡里米就是这个组织目前的负责人。
最初,阿富汗电影公司负责制作纪录片和新闻片,重点介绍政府的会议和重大事件等,在电影的开头播放,而当时播放的电影则主要来自印度和苏联。
第一部完全使用阿富汗演员和班底的故事片很快提上日程,英文译名为《Like Eagles》。后来比较重要的电影包括“时代三部曲”(Ages),片名为《Smugglers》《Suitors》和《Friday Nigh》(“走私者”“追求者”和“星期五之夜”),并出现了Engineer Latif、Siddiq Barmal和Yussef Jannesar等代表导演。1980年代初,Engineer Latif导演的《Hamaseh Ishq》(“爱情史诗”),是第一部彩色拍摄的阿富汗电影。
《爱情史诗》
在1960年代后期和1970年代,苏联的援助中包括文化培训,会向有兴趣学习电影的学生提供奖学金。但即使在查希尔国王在位的“黄金时代”,阿富汗电影公司的年产量最多只有两位数,观看人次也停留在数千。
而随着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很快陷入长期的战乱和军阀割据,国家经济遭遇毁灭性打击。为躲避战火,许多电影人不得不选择离开阿富汗。
1996年塔利班掌权后,电影行业更是遭到灾难性破坏。塔利班禁止电影、音乐等娱乐活动,所有电影院都被关闭,许多电影胶片被烧毁,很多电影创作者和演员被杀害。
2015年,新西兰导演Pietra Brettkelly拍摄的纪录片《A Flickering Truth》入围了当年度的威尼斯电影节,并成为新西兰2017年的申奥片。电影记录了塔利班夺取政权后,阿富汗电影公司的三位员工藏匿并拯救了超过8000小时影像资料的故事,使其免于战争和喀布尔极端天气的损害。
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他们依然抱有对电影的爱。
苦难土地上的孤独之花
2001年,塔利班政权被美国政府推翻,阿富汗电影行业获得了机会。动荡的时局下,电影的发展虽然相对有限,但还是有一批电影人和他们的作品能够脱颖而出。
2001年,驻阿富汗的伊朗导演莫森·马克哈马巴夫(Mohsen Makhmalbaf)以《坎大哈》入围了戛纳电影节;2002年斯迪克·巴尔马克(Siddiq Barmak)执导的《奥萨马》则是2002年阿富汗临时政府成立后本土拍摄的第一部电影,讲述一位女扮男装上学的孩子的遭遇,除了在戛纳和伦敦电影节拿下一系列奖项,还获得了第61届美国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奖。
斯迪克·巴尔马克
值得一提的是,斯迪克·巴尔马克曾是1992-1996年阿富汗电影公司的负责人,也是阿富汗儿童教育运动(ACEM)的负责人,该组织旨在促进扫盲、文化和艺术,为阿富汗电影培训演员和导演。很多阿富汗本土传媒公司也有类似的企划。
此外,阿提克·拉希米的《土地与尘埃》、汉娜·马克哈马巴夫的《佛在耻辱中倒塌》都曾获得海外电影节的认可。这些大多在法国、德国、加拿大有过学习经历的知识分子导演,开启了阿富汗电影的新一波创作。值得一提的是,2001年之后,很多阿富汗电影是以民族语言普什图语进行拍摄,而非传统的波斯语。
阿提克·拉希米
而阿富汗最高学府喀布尔大学成为培养新一代导演的主要阵地。2019年,阿富汗电影公司曾在喀布尔举办了第一届阿富汗电影节,播放了100部本土电影并推介了一批电影人,其中穆罕默德•纳西尔•哈希米(《丢失的皮包》)、赛义德•贾拉勒•鲁哈尼(《水》)等大部分导演都毕业于喀布尔大学。
阿富汗电影节海报
但整体来说,市场给阿富汗电影留下了很低的天花板。一方面,由于境内安全形势日益恶化,像电影院这样人群密集场所尤其容易遭到袭击,因此阿富汗人一般很少会选择出门看电影,仅有少数几家电影院分布在较大的几座城市;另一方面,近在咫尺的宝莱坞在本土也有着更高的认知度。
除了能在海外电影节获得一些讨论,在这片充满苦难的土地上,关注现实的阿富汗电影作品显得有些孤独。
不过这并不代表本土缺乏电影热情,2017年法国导演索妮雅·珂兰伦拍摄的电影《没莱坞之王》(Nothingwood),介绍了一位名为沙林·珊辛的阿富汗电影人,他作为导演、编剧、主演制作了一百多部电影,但都没有登上过院线,而是通过网络在本地发行。
沙林·珊辛在2017年戛纳电影节
他是阿富汗所谓“B级电影”的代表人物,这些作品由于制作质量低和观众覆盖面低,很少向非阿富汗观众或国际电影节上映,珊辛作品的平均制作时长甚至只有四天,但在本土还颇有些人气。
世界电影视野下的阿富汗
1979年之后,混乱、危险、毁灭成为世界对阿富汗的主要印象。
他国拍摄的以阿富汗为背景的电影以战争片为主。最早可追溯到1983年的《第一滴血3》,其片尾还曾致敬过阿游击队战士(这条字幕2001年后被修改)。近年来如美国的《12勇士》《孤独的幸存者》《前哨》、西班牙的《敌对区域》、丹麦的《一场战争》等,或多或少都对2001年的阿富汗战争进行了反思。
更多的故事则是从人文角度,对阿富汗普通人的生活进行观察。
其中颇具影响力的作品,包括美籍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赛尼2003年发表的小说《追风筝的人》,于2007年由马克·福斯特改编为同名电影后获得了巨大成功,并提名当年度金球奖最佳外语片。
这部半自传体小说里,有胡赛尼本人的许多记忆,也第一次让西方有机会从不同的视角来了解阿富汗,比如关于家庭、友情和爱。
《追风筝的人》
黛博拉·艾里斯则是另一位关键人物,这位加拿大女作家曾多次进入阿富汗,并先后创作刻画塔利班统治下阿富汗女性遭遇的作品《帕瓦纳的守候》与《帕瓦纳的旅程》,前者由安吉丽娜·朱莉监制、诺拉·托梅执导改编为动画电影《养家之人》,获得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提名。
这些作品的探讨深度证明,在阿富汗这片土地上,基于其特殊的历史和现实,有着非常丰富且深刻的叙事题材和影视化空间。至今每年都有很多电影人来到阿富汗寻找素材。
而阿富汗本土电影业,在国际上却非常缺乏认知。目前,随着塔利班开始建立政权,这些电影人的生存空间或许会被进一步压缩。
近百年来阿富汗电影人们,用影像记录着阿富汗人的命运与希望,他们关于这里的创作,也正在成为世界印象和记忆的一部分。电影的价值在这片灾难深重的土地上,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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