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母榜，作者｜赵晋杰，编辑｜王靖

字节跳动正式并购Pico的消息落地前，Pico创始人周宏伟已经接触过不少互联网巨头递出的橄榄枝。

“不过在新品发布会之前我们都推掉了。”5月份接受媒体采访时，周宏伟还在对外表示，公司正在考虑C轮战略融资。

短短3个月时间内，周宏伟计划中的C轮融资却被一场几十亿元的天价收购取代。

国内一家资深VR创业公司CEO告诉字母榜，长期以来真正掌控Pico命运的都不是周宏伟，而是其背后的大股东歌尔股份。

据天眼查股权穿刺图显示，Pico最终受益人是歌尔股份创始人姜滨，持股32.49%，周宏伟股权只有3.38%。

创业六年间，周宏伟带领公司完完整整经历了VR行业的一条“微笑曲线”：2015年“VR元年”时成立Pico，2020年VR再度崛起后长成全球TOP3企业。

在2017-2019的行业寒冬期，正是依靠大股东歌尔股份的支持，周宏伟才有了让Pico成为硕果仅存的几家VR一体机厂商的底气。

以歌尔股份副总裁身份离职创业后，周宏伟顺利拿到老东家旗下投资机构揽月投资的天使融资，而且歌尔股份附属企业还在之后2018年7月的1.675亿元A轮融资，和2021年3月初完成的4.35亿元B/B＋轮融资中，继续跟投。

B轮融资完成后，Pico随即进行了一次组织架构大调整：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长由周宏伟变更为歌尔声学二把手姜龙（姜滨之弟），周宏伟转任董事兼总经理。

此次调整一出，叠加Pico创始元老CMO祖昆仑离职事件，“歌尔股份要卖掉Pico”的传闻开始传播。

业内人士给出的核心分析是，歌尔股份是Facebook旗下Oculus的主要代工厂，兼任Pico大股东兼ODM的角色，已经引起Facebook的不满。如果歌尔股份不做出改变，不排除Facebook更换代工厂的可能。

更何况，歌尔股份去年7月份刚拿下Oculus 爆火产品Quest2 VR设备的独供大单，所以进入2021年，“歌尔股份就一直在寻求出售（Pico）机会。”上述VR创业公司CEO证实道。

周宏伟在接受雷锋网采访时，也曾坦诚2019年是创业以来最艰难的时刻，“有一段时间其实是我们最迷茫的时候，当时的Pico有点迷失了方向。”

伴随2019年5月Oculus Quest的成功发布，周宏伟才重新坚定了Pico的未来方向，很快推出竞品Pico Neo 2，在B端市场之外，再次发力To C。

对标Quest，成了Pico身上抹不去的标签。

2020年10月Oculus Quest2发布后，周宏伟时隔大半年后，于2021年5月推出了Pico Neo 3。

图源：Pico官方微博

“在Quest之前国内消费类VR产品基本处于探索阶段，Quest之后的产品形态和内容等都将以Quest为标准，这已经是一个事实。”周宏伟坦言道。由此来看，Facebook的不满和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即便已经做到全球VR行业TOP3，Pico依然未能盈利。周宏伟表示，Pico原本计划要在2020年实现盈利，但疫情给这个目标的实现“增添了很大的不确定性”，并预测明年一定会实现盈利。

不过挥之不去的全球疫情现状，令周宏伟的盈利目标仍显得不够有说服力。就在周宏伟一边计划着C轮融资，一边畅想着2-3年内实现创业板或科创板IPO之时，等不及的Pico股东们选择接受字节跳动收购，套现离场。

按照原本计划，为让Pico成为中国版Oculus，周宏伟接下来将与国内视频、游戏等内容生态互联网厂商展开深度合作，“甚至投资性合作。”

Oculus Quest证明了设备+内容+体验模式正走向成熟，尤其是游戏场景。“VR绝不仅仅是一个游戏主机，还是一个泛娱乐终端，视频、社交将会继续带来下一波爆发式成长。”

但这要依托VR在体验、品牌、市场推广、内容等方面的全方位进化，尤其是被外界广受诟病的VR原创内容缺失，而这需要足够的资本投入。

周宏伟在对外展示Pico的上市蓝图中，就提到募资的大头将被用于原创技术和内容平台的建设。

但相比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喊出的10亿美元VR专项资金，Pico的能量显然有点小。

周宏伟想到的另一条路径就是引入传统互联网或者游戏平台巨头，“或者是投资或者是合作。”

如今，Pico终于等来了互联网巨头字节跳动的合作，代价却是周宏伟从执棋者变成了张一鸣的新棋手。

再次沸腾的VR行业，开始进入巨头游戏时间。

01

2021年，字节跳动战略投资部大手笔不断。几十亿元收购Pico，距其260亿元收购沐瞳科技仅过去了5个月，字节跳动史上排名前二的收购案就此诞生。

早张一鸣六年从哈工大热能动力工程系专业毕业的周宏伟，进入歌尔股份后，花了近十年时间一路干到副总裁。

2012年，周宏伟接触到VR硬件设备，敏锐意识到这会是未来新的沉浸式显示器，多年从事硬件研发的经验，也让周宏伟萌发了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的念头。

在周宏伟离开歌尔声学，组建团队扎根北京之余，从微软出来的张一鸣也在2012年创办了字节跳动，着手研发内容资讯产品今日头条。

有意思的是，两人都选择了进小区创业。周宏伟租下海淀区高里掌路1号院15号楼3层2单元301室研发Pico，张一鸣则搬进了海淀区锦秋家园。

字节跳动成立七周年上，张一鸣曾回忆当时办公环境的艰苦，每个部门都不得不挤在一个房间里。但张一鸣自己却觉得，“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张一鸣

没过多久，周宏伟就将办公室搬至海淀区世宁大厦，距离锦秋家园只有1.6公里，地图显示步行20分钟左右。

当年未能谋面的两人，兜兜转转十年后，重逢在了VR新浪潮里。

2015年7月的一场由爱奇艺与上方传媒主办的智能硬件沙龙上，周宏伟第一次以Pico CEO的身份对外交流，论述了自己对VR一体机的前景看好，以及Pico从一开始就选择全球研发布局的决心。

Pico拥有北京、青岛、日本、北美四大研发中心。这样的布局无疑会进一步增加创业公司支出。

“将来的技术、品牌包括跟海外全球的联动性会非常相关。”周宏伟认为国内VR产业更偏重硬件制造，而美国和日本的文化及产业积累使得其在设计和内容上有更好的优势，出海成为Pico的必要一环。

对比周宏伟，张一鸣对海外市场也极为看重，甚至曾评论BAT们在本该继续扩张的最好时代，却选择了追求利润。

凭借TikTok的成功，张一鸣治下的字节跳动，正在一步步实现全球扩张的野心。而收购Pico后，补上硬件短板的字节跳动，也能更好地在海外对抗Snap和Facebook。

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细节是，字节跳动和Pico投资阵营中，都有建银国际的身影。这可能也为张一鸣最终招揽到周宏伟团队起到了作用。

成立九年间，字节跳动对人才培养的一贯方针是从外部挖人，挖各个公司已经培养好的精英人才。

这一点在张楠、陈林、阳陆育等身居高位的掌权者上均有体现。

按照字节跳动前HR李南的话说，字节从成立之初起，一直以To C产品致胜，“所以字节更喜欢用的是在各个公司里边已经得到验证了，做得特别牛的人，来了就能给我们用。”

比如需要搭建火山引擎基础架构，字节跳动就从百度挖走了主任架构师谭待，现任火山引擎总经理。

现在，需要VR专业人才，字节跳动就收购来了周宏伟。

02

长期关注Facebook新动向的周宏伟，2020年发现“VR在C端到了一个聚变和分水岭的时刻。”

行业表现上，3A大作《半衰期：艾利克斯》——被业内称为迄今为止最好的VR游戏，带动Valve Index硬件销量，为Steam VR新增近100万活跃用户，使其7月月活创新高，达到270万。

Facebook旗下Oculus Quest 2去年发布后，创造了300万台的行业出货量记录，市场预期2021年全年，其销量或达700万~800万台。

IDC报告提到，基于VR一体机的头部游戏大作已开始盈利。数据显示，自2019年5月上市以来，Quest平台的游戏及软件应用营收已超过1.5亿美元，其中35款游戏营收超过了100万美元。

扎克伯格曾提到一个分界线，认为当Oculus吸引1000万活跃用户时，市场将会形成正循环，更多开发人员会被新生态吸引主动加入。

周宏伟认为，Oculus正在把VR变成一个“可以作为日常娱乐，或者日常消费的硬件产品。”

同样盯着Facebook的字节跳动，也看到了VR的投资机会。

尤其是字节跳动线上产品已开始面临增长趋缓的压力。据QuestMobile数据显示，抖音推出4年后，2020年初增速已从2019年的733%跌至60%，今日头条DAU也呈现负增长趋势。

一贯被外界冠以“App工厂”的字节跳动，自2016年推出抖音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下一款大获成功的出圈软件。

当原有业务触及天花板时，广阔的硬件市场有望为字节跳动打开一条新增长路径。

长期关注内容生态的投资人吴昊曾向字母榜分析道，加码硬件，是字节跳动必须要走的一步。当年Facebook Oculus VR也是卖一副亏一副，但Facebook为了生态，一直都没有放弃。

“苹果、谷歌、微软都有IoT硬件，如果Facebook没有，那（它）就会失去巨大的市场机会。回到国内，面对阿里、百度等巨头在IoT已有建树的情况下，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字节。”

字节跳动这两年的动作，也在向外表明内部正在密集推进硬件方面的布局。

2019年收购锤子科技，成立新石实验室硬件中台，字节跳动加大硬件研发的野心正式浮出水面。

继首款硬件产品大力学习灯之后，字母榜曾获悉，字节跳动7月份又开发了一款新智能硬件，已在小范围测试。

在吴昊看来，拥有自己的智能硬件，将是字节跳动在IoT时代为内容、社交、游戏等寻找的发展载体，是一个链接、承载和触达用户的梯子。

在2014年花30亿美元收购Oculus后，扎克伯格曾对外讲过一个观点：错过智能手机及其操作系统的设计，很多公司只能沦为谷歌和苹果的附庸。未来，只有有了自己的硬件平台及系统，才能掌控命运。

字节跳动押注VR的意义，可能也在于此。

据媒体报道，在收购交易落定之前的7月份，字节跳动还特意挖来原苹果资深工程师李晓凯担任硬件技术主管，负责Pico收购事宜。

IDC预测，2025年VR头显全球出货量将增长至2860万台，五年复合年增长率为41.4%。而作为国内VR一体机市场份额第一名，Pico将大大缩短字节跳动探索VR的入门时间，拉近与Facebook等头部厂商的距离。

VR产业规模也不容小觑。招商证券预测，2025年全球VR/AR市场将达近两万亿元，年均增长率约54%。

周宏伟认为，2021年VR产品在C端市场正快速进入到早期消费者的阶段。“我们预期在未来两三年会走进一个大众消费者的阶段。”

扎克伯格则坚信，VR将是继手机之后最主要的计算和通信平台。

瞄向VR的互联网巨头，开始期待场景化定义下的终端新生态。

03

VR+游戏就是新生态的最直观表现。

周宏伟讲到，内容已经沉为VR面向C端成长的主要推力。2020年，在VR一体机内容生态中，一些头部游戏已经开始盈利，“其实用户量也就100-200万，但盈利非常可观。”

这不免让人联想到字节跳动对游戏的布局。2021年的两笔大收购，沐瞳科技指向游戏，Pico指向VR。

公开资料显示，2019年发力游戏业务以来，字节跳动自研团队朝夕光年内部一直在进行VR相关业务的尝试，如使用体验设备创作全3D内容的虚拟偶像组合A-Soul等。

以金钱换时间，被认为是字节跳动此次收购Pico，希望在游戏领域弯道超车的一种新尝试。

而VR更大的商业前景在虚拟社交。Oculus Quest 2上市后，周宏伟曾向媒体说到，Pico内部经常会看Bilibili的游戏用户，观察他们的喜好。

基于用户画像和行为习惯，周宏伟为Pico确定了四个主打方向——游戏、健身、视频、社交。

“游戏以外将来的多人场景，包括视频和社交类的，这个部分是使VR在游戏之外破圈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驱动力。”

在周宏伟规划的蓝图中，完全看不到“元宇宙”的影子。

风投Andreessen Horowitz前合伙人、科技分析师本尼迪克特·埃文斯面对当前火爆的元宇宙概念，认为现在的VR还停留在游戏机的一个子集上，“它是否会脱颖而出还不清楚。游戏是一门大生意，它有几亿玩家，但没有几十亿人。所以这并不是一种普遍的体验。”

在VR发展最为成熟的美国，根据娱乐软件协会数据，美国1.69亿游戏玩家中，只有29%的人拥有VR设备。

即便是拥有爆火产品Oculus Quest的Facebook，其第二季度财报中提到，广告业务之外的其它来源于Oculus和Portal等VR/AR硬件业务收入，同比增长36%至5亿美元，仅占总营收的1.7%。

VR还远远无法成为Facebook、字节跳动等互联网巨头的新增长点。

对字节跳动们来说，VR当下的价值，在于在纯线上流量接近枯竭情况下，向线下要流量的一种可能性探索，也将是进军IoT，从而寻找新场景、新用户的一枚重要棋子。

正如AR明星企业Magic Leap创意策略副总裁John Gaeta所说，“这些巨头本身也都是平台的构建者，他们深刻地理解，一个平台需要去经历什么，用多长时间才能真正地成熟，然后到达一个拐点......这些大平台都是长期战略思考者，他们能够推测技术究竟在朝哪个方向发展。”

彭博社在8月底一篇报道中提到，苹果CEO库克很可能在退休之前再推出一个新的产品品类，目前来看VR/AR头显设备的可能性最大，而非外界一直热议的苹果汽车。

苹果VR头显最早可能将在2022年推出。与此同时，阿里也被爆出8月30日刚注册成立一家杭州数典科技有限公司，经营范围含VR设备制造等。

至此，全球多数互联网巨头，都将目光再次聚焦到VR赛道。

新的角逐开始了，这一次的战场主角换成了张一鸣。

参考资料：

• 《Pico周宏伟：坚持VR一体机方向，打造高品质硬件及内容平台 》青亭网
• 《Pico小鸟看看CEO周宏伟 管你外面风吹雨打，小鸟春风自来 》法制晚报
• 《VR之变：Pico修正航向，互联网巨头候场》雷锋网
• 《极客公园“奇点·创新者峰会”|Pico CEO周宏伟出席并演讲》极客公园
• 《字节跳动入局VR：拟收购 Pico，挖来苹果资深工程师》36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