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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罗超频道

近日，因为创始人的一则公开言论，水滴公司被推上风口浪尖。

据媒体报道，水滴筹创始人沈鹏在于新加坡举办的慧眼中国环球论坛上表示：“许多中企视新加坡为海外扩张第一站。中国企业要在区域立足，本地化是关键，中国企业到每个国家应该遵纪守法。我在中国以外每一个国家都没有推行996文化，即便发展比中国节奏慢一点也没关系。”

接着这段话就被更多（自）媒体解读开去，话风是这样的：《从海天到水滴筹，中国企业出海困在“双标”里》，关键词是“双标”。

沈鹏说“在中国以外每一个国家都没有推行996文化”，似乎言外之意就是水滴在中国推行了996且只在中国推行，这意思是中国员工就活该996了？对此，网友们很愤怒。

臭名昭著的996与被冤枉的水滴

996工作制是指早上9点上班、晚上9点下班，中午和傍晚休息1小时（或不到），总计工作10小时以上，并且一周工作6天的工作制度。这一制度，反映了中国互联网企业盛行的加班文化。

备受关注的996.ICU事件早已让996成为资本盘剥劳动者的代名词，被职场人士特别是互联网年轻职场人深恶痛绝，可谓是“臭名昭著”。

正因为此，沈鹏疑似双标的言论一下让水滴成为众矢之的，水滴公司业务的一些老问题如网络互助本身的模式缺陷被网友再度深扒。其实，起家于水滴筹的水滴早已转型成功，在2021年上市时身份就已变为第三方保险销售平台以及相关的医疗众筹平台，水滴保与水滴互助成为其核心业务，水滴筹依然在经营，但一直到今年Q2才开始给水滴公司贡献收入。

在这次事件中，水滴有些冤。沈鹏的原话不是“水滴在中国以外每一个国家都没有推行996文化”，只是主持人问“水滴在中国之外是不是996文化”时，沈鹏回答：“水滴在中国之外没有推行996文化”，但他话没说全：水滴在中国也没有采用996工作制，结果却被媒体一报道一解读，水滴就被喷搞“双标”了。

沈鹏当时反应快的话，完全可以回答：“水滴在国内没有996工作制，在中国之外也没有推行996文化……”但在公共场合即兴回答任何人都很难做到滴水不漏，如果被有些媒体有意无意片面报道以及延伸解读，就可能会成为公关灾难。

996已死：在海外没生存土壤，在国内“人人喊打”

话说回来，前些年在中国互联网行业司空见惯的996，也并不适合海外市场，中国企业不在海外推行996是利益最大化的考量。

一则是996在海外并没有群众基础。大多数海外市场的职员是不能接受996这样的盘剥式工作制的，发达市场的人追求工作与生活的平衡，特别是福利好的一些发达国家，工作甚至都不是必需的；不发达地区的则可能躺平了，比如南美一些国家，疫情前罗超频道曾去TCL位于墨西哥蒂华纳的一家工厂参观，工厂负责人说：墨西哥当地员工是不接受加班的，年轻人下班就去喝酒、去party，给加班费也看不上。在我看来，这其实就是“懒”吧，不是每个地方的人都像国人一样勤奋的。

既然没群众基础，中国企业去国外搞996这一套，恐怕不会有多少人前来应聘。记得看过一个视频，福耀玻璃在美国工厂遇到了一些劳资矛盾，为什么管理中国工人很有效的那一套到美国就不行了呢？因为当地文化不一样，且有工会等制度来保障工人权益，连曹德旺也没什么好办法。

二则是国外特别是发达市场对劳动者有着相对健全的保护体系。除劳动保障相关的法律法规外，还有工会这样的劳动者保障组织，如果企业在当地搞996，员工在离职后来一个巨额索赔可能让企业吃不了兜着走。

今年8月，位于美国加州的苹果员工针对苹果公司在下班时“强制搜包”的政策提出的集体诉讼尘埃落定。

2013年，苹果在加利福尼亚州的52家Apple Store门店执行“强制搜包”政策，即防止盗窃要求员工在下班离店前必须要找一位经理或保安检查随身携带的包裹以及他们的个人设备，此政策引起了员工们的不满，主要理由有二：一个是人格受辱，二个是下班后多等10-15分钟，集体诉讼的索赔金额也是根据后者计算得出：员工每周总共需等待50分钟到1.5小时，以平均时薪计算，苹果需要额外支付1400美元。

搜包是问题，影响员工准时下班更是问题，这场历时九年的诉讼和解方案是：苹果向14683名员工赔偿3050万美元（约2.06亿元人民币）赔偿金，涉及该案的每位员工平均获得1382美元赔偿金。

类似的案例很多。是让员工准时下班，还是搞996加班制但可能要赔偿一大笔？企业自然会选前者，说白了，大部分国外市场的氛围就是这样的，高强度加班行不通。

此外，现在科技企业与年轻人都在醒悟，在重建认知。一方面，我们看到，国外优秀公司比如科技行业的苹果、特斯拉，它们的核心竞争力是建立在创新基础上的，996是卷不出来iPhone这样的产品的。另一方面，中国的年轻人也普遍不像上一代人任劳任怨“卖命干活”了，物质充裕的他们追求生活与工作的平衡，工作要有好的体验，不接受被老板“PUA”，大不了辞职不干，996的存在空间已越来越小。

还有，现在企业在中国市场继续推行996工作制也是明显违法行为。2021年8月，最高法、人社部联合发布10个超时加班典型案例，明确指出“996”和“007”都是违法行为，“奋斗”不是企业规避法定责任的挡箭牌，给企业划了“红线”。

由此可见，不论是在国内还是海外市场，996工作制这样的逆时代的劳动制度都将不具备生存土壤。

互联网企业出海的第一道坎：合规难

在中国本土市场，亚马逊、Uber、LinkedIn等“洋巨头”都因水土不服而退散，中国企业在别的市场一样面临类似问题，适应当地文化、政策、法规与市场环境做到“合规”是必须要迈过的一道坎。

这一次被推向风口浪尖的水滴，在2018年就已在谋求出海，当时推出了国际版产品Deeda，首站选择了中西方文化高度融合新加坡，其定位类似于水滴公益，采取与基金会合作的业务模式，运营团队以当地人为主。由于国外有小费文化，Deeda采取了不同于水滴筹完全免费的模式，提供了捐款打赏小费的功能。2020年接受媒体采访时沈鹏曾说：“未来，我们希望与合作伙伴携手创造中国的凯撒医疗或者联合健康模式。”尽管水滴公司将在未来三到五年内继续专注在中国市场，但长远来看沈鹏希望将这种模式介绍给更多“一带一路”国家。

不只是水滴。这两年，国内互联网市场狠狠地撞上了天花板，再加上一些宏观/微观和长期/短期因素的叠加影响，科技企业将增长的最大希望寄托在海外市场，欢聚、赤子城、雅乐科技、SHEIN等专攻海外市场的企业崛起，阿里、腾讯、字节跳动、网易、快手、百度、爱奇艺、挚文等巨头纷纷加码海外市场。日前互联网通信云服务商融云&出海媒体白鲸出海联合发布的《2022社交泛娱乐出海白皮书》显示，作为产品/服务的提供方中国企业在几乎所有海外市场，都算是强有力的参与者。

当中国互联网企业纷纷出海时，包括不搞996遵循劳动法规在内的经营合规都是必修课，在“逆全球化”和“数字治理趋严”的趋势下，他们面临的合规问题正在增多。据《2022社交泛娱乐出海白皮书》梳理，仅2020年以来就先后出现印度多次封禁中国App、美国签署TikTok&WeChat禁令、App Store下架大量涉及隐私/数据安全等问题的应用、中东部分市场要求社交产品持照经营等多个出海不利因素/事件，其中大部分均与“合规”有关，中国开发者在一些市场甚至被针对。

长期来看，就算没有“逆全球化”，不同市场互联网治理进一步加强也是大势所趋。早在2019年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就因“剑桥门”隐私泄露事件对Facebook进行了50亿美元的罚款，近年来这样的罚款变得更加频繁。

一个悲观的预测：“逆全球化”之风短期内不会转向，不同市场治理规也将进一步完善，中国互联网企业出海的趋势不会改变，这一过程合规挑战也将越来越大，出海企业对此要有心理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