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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网课后,民办教育倒在解封前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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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散花开,复课是否归来?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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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显微故事,作者|蜜丝桃 cana酱 王佳佳,编辑 | 卓然

眼下,随着全国疫情封控政策放开,不少城市的教育部也先后发布了新的复课政策,大部分城市学校有望在春节后迎来清朗的读书声。

但民办教育的春天却很难再重现了。在疫情封控的三年内,隔三差五的停课、长达数月的网课学习,已经彻底地让民办教育体系“变了天”。

最近发布的2021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报告显示,2021年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历史上,倒闭民办院校数量最多的一年,或许我国民办院校倒闭浪潮即将来临。

在了解过许多学生和家长们的想法后也会发现,相比于民办院校来说,大家对于公立院校的认可度相对较高:毕竟公立院校有国家相关部门作为强有力的后盾保障,而民办院校无论从办学质量还是就读费用来看,都不占据优势。

本期显微故事找到了一群民办教育行业的管理人员、老师,以及学生家长,他们之中:

有的人在疫情期间为女儿精心挑选“安全”的教育机构,但依然遭遇了闭店跑路,学费无法退回的窘境;

有的民办教育校长在发现招生困难后,第一时间选择降薪、裁员,甚至将招生指标转化为老师的业绩考核,最终校长自己转行做了社群团长;

有的人躲开了K12,躲开了早教机构,从事的是艺考培训,但依然无法在疫情期间继续创办了7年的培训学校,散伙收场;

还有的人是民办教育的HR,从教育行业腾飞到转型,她从企业内部看到了大环境是如何影响一个团队,同时她也被迫从“招人者”变成了“催债人”。

以下是关于他们的真实故事:

1“老师让我们等复课通知,结果却等来了停业通知”

白月 35岁 北京 5岁女儿的母亲

2022年底,我女儿的早教课19000元就打了水漂,我们还剩下60多节课,将近2万的课包还没上。

那天,没有任何征兆地,校区突然在微信群通知所有在学学员家长停课,其他几处分校和幼儿园均关门。在所有家长都在惊讶时,校方当天还对外发布新闻宣布机构资金链断裂。

其实,早在疫情期间报课时,我心里就有过类似的担忧。眼下这家机构,也是我跑了无数家机构对比课程设置、资金背景、全国机构数量等各因素才决定的。如今停课,我们剩下的100多个学生家长一下就着急了。

我也很快被拉到维权家长群,没想到大家一对机构的说辞,都惊人相似。“国庆节后就一直问学校什么时候复课,但学校一直拿教育局的政策搪塞,让我们等通知,没想到等到的是他们跑路的通知”,一位家长在群里这样说道。
我马上就去天眼查、企查查这类软件上调查了一下这家机构,没想到,数据显示机构的原法人在去年9月就上了征信黑名单,被限制消费,此外他名下还有不少公司也涉及诉讼,涉案金额高达200多万。我看情况不对,就和几个家长火速赶到学校想讨个说法。没想到,我们已经“跑完了”,大部分教室的教具都被家长抢光了,留下我大脑一片空白,坐在学校前台的椅子上发了好久的呆。

脑袋里的想法很多,一方面是无数女儿上课时开心和老师互动的画面,女儿和同学们一起打闹的快乐回忆,我要如何和女儿解释学校没了、老师没了、同学也没了?也想到,女儿总是满心期待的问什么时候才能去上课,刚刚培养起来的兴趣和热情,总不能就这样被泼冷水吧。

没想到,成年人世界的离别这么快就因现实的原因让我女儿遭遇一次。

但冷静过后,更多的家长很快也意识到,如果离别是不可避免的,那现实造成的损失必须有人来负责和兜底。我们开始打12345、12315、甚至拨打了当地110投诉机构诈骗,结果110的警察告诉我,今年年终已经有很多附近的机构先后爆雷了,他们会第一时间处理,但也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这次的损失,我开始关注和盘点了自己报过名还没有开始学习的其他提升类课程,比如深海教育的营养师、以及在抖音上蹭大力宣传的,开课吧的应急救援课程……果然,全都都出了问题。

咨询深海教育的营养师课程时,两位老师左右开工,用尽各种方式催促报名和缴纳费用,并且信誓旦旦的说绝不会倒闭和失联,学习也没有时间限制……结果还不到一年,报名老师已离职,找了相关负责人,竟然跟我扯我合同到期了,概不退款。

经此一事,我再也不会购买年度长期的课包了,尽量短择;报名课程后也要立刻去使用,切勿拖延;更要在报名前使用用天眼查、企查查等详细调查企业和法人信息,确保注册地和实际经营地一致,有无诉讼等;多方位搜索大众点评、小红书等评价作为参考,避免损失。

2“没有收入,只靠老师为爱发电做不好教育”

林颖颖  29岁  就职于四川成都某九年一贯制学校  小学部数学老师

我所在的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学生多数是寄宿,少部分是走读生。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占学校的学生的大多数。

私立学校通常都很受务工人员的欢迎,因为他们只需要把孩子送进学校,基本就可以不用管了。

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如果家长有事儿接不了,还可以留在学校,有老师上自习,宿舍有宿管老师管理,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基本上孩子的一切全部交给学校托管。

他们也很少关注孩子的学习,我们老师当然对于他们自然是事无巨细。

2021年3月以前,我们学校还有学生3000多名,算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学校,很多隔壁区的务工子女也会过来,还有一些过来本地做生意的大老板子女,也会过来读书。

但是现在只有2000多名了。双减政策下,我们学校不能像以前那样补课,学生的成绩也下来了些,口碑也没以前那么好了,很多家庭条件好点的孩子自然不愿意来了。

疫情大环境的影响,周围的很多工厂倒得倒,垮得垮,或者一些半死不活的裁员,很多务工人员都失业了,自然孩子也被带回老家了读书了,孩子就一天比一天少。

学校自己现在也只是在苦苦支撑,随时都可能倒闭。

从上学期开始,学校还在不断发动教师上门去招学生,很多家长答应的好好的,最后还是去了公立学校,最后学校甚至把招生任务安排到每个老师身上,作为绩效的标准。

这一年多以来,学校为了经营不得裁员。300多教师变成了200多名。裁员随时都在进行,我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今天大家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同事,明天或许就不会再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特别那些元老级别的老老师,却是第一批被裁的,在民办学校人老了,就没用了,年轻才是硬道理。

不管他们为学校做过多大的贡献,都一样被裁,除非哪些早知道会被裁的同事,会被分配到保安室和图书室等地方,工资自然就对半砍。如果不同意你就回家,一点情面不会给你留。

有一个48岁的老师直接回老家带孙孙了,还有一些年轻点的进厂去了,还有些在家里备考,还有些待业。

特别是那些35岁以上的一些同事,真的不知道干什么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教书,除了教书感啥都不会,考编年龄又过了,还有些专业不对口,学历也不够,真的不知道干什么,很迷茫。

我也不想这样一直下去,现在自考了师范专业的本科学历,但是自考的学历很多地方考编也不认。我的工资所有的加起来,双减前有7-8万,现在只有一半不到了。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我也只能被迫留在这里,能待多久就待多久。

对于现在,我很无奈,对于未来,我不想想,也不敢想,暂时就这样过一天是一天吧。

“学校倒闭以后,校长转行做了社群带货团长”

林敏  民办K12学校校区校长 28岁

2021年,我在K12教育机构工作了7个年头。

我不是教育专业出身,从实习生做起,2018年下半年竞聘上校区校长的职位。公司800多人,年营收接近4000万。在当地算得上一个中小型机构。

我进机构那会,教育行业被我们毕业生视为香馍馍。我当校长的工资加奖金,每月15000左右,7、8月招生旺季,更达到2万。

这样的情况在2020年被疫情打断,2020年上半年,疫情来势汹汹,突然被通知要停课,过完年我提前回到上班地,接到公司通知要弄线上课。

习惯了线下作业,突然360度转变。顿时手忙脚乱,心里慌得一塌糊涂。每天失眠,脸上爆痘,连月经也推迟了很多。

屋漏又逢连夜雨,有些员工跟我提了离职,理由是,疫情暴发,父母担心,让在家好好呆着,家里人帮忙在当地找工作。我用出洪荒之力来挽留,最后还是走了几人。交接都在网络完成,有些资料只能等疫情过了再回来整理。

麻烦事一茬接一茬。找人培训老师操作线上课;老师在老家回不来,工具设备不足以开课,找到面试候选老师名单,解决代课问题。

线上开课后,陆续收到家长的投诉。有的家长觉得线上课效果没线下课好,孩子不能专心,要求退费。闹的家长越来越多,最后还是用代金券安抚了他们。

2020年,我的日常围绕着开网课、开假条、安抚家长和老师情绪、维持校区秩序、交代注意事项、招生等忙碌。工资不见涨,反而没了奖金,紧巴巴的每月拿着8000多的底薪,还要供楼。

心里苦涩,忐忑又不甘。总觉得教育不受经济影响,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波澜起伏。谁曾想一个疫情就把行业搅得天翻地覆。

慢慢习惯了疫情带来的颠覆改变。却逃不过双减的黑暗时刻。2021年校区的业绩没有回暖的迹象,疫情带来消费降级,家长都把口袋捂得紧紧的,招新生难上加难。

2021年下半年公司停止了广告投放,为了逃避政府有关部门检查,校区像打游击一样,时不时换个地方上课。不停在关闭校区,变相裁员。我们都知道,现金流已经撑不下去了。

2022年4月初的管理层会议,公布了关闭校区的名单,把校区的资源合并到其他校区。名单中就有我所在校区。

校区组织了两天一夜的团建,团建回来后的第二天,我公布了这则消息,“大家都知道这疫情这一年我们坚持的很辛苦,业绩目标也没有完成。公司为了止损,需要关闭校区。这次轮到我们了,这个月结束校区将停止运营……”

我很不想面对这个时刻,离别的心情沉重心痛。

昨天愉快的心情还没退去,今天就收到惊天动地的坏消息。30多人的教室讨论声此起彼伏,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刹那震惊和释然,仿佛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准备。

有员工提出了赔偿的问题,在我的预料之中,回复“没有”。某几个职能岗员工嚷嚷起来:“没有赔偿不走。”最后会议在一片嘈杂声中结束。

很讽刺,我也是被劝退中的一员。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完全不知道路在哪里。5月离开公司,我有一个家长群,是平时招生累积的,我跟他们做了告别,有家长不愿意了。

现在国家不让补习,一些孩子成绩下游的家长坐不住了,提出家教的形式,按次结算。疫情就上线上课,没有疫情就让老师上门或孩子到老师家里去。

这是我大学时做过的兼职活计,这是要倒退的节奏。家长真是病急乱投医。我没有立刻答应,毕竟这是在国家政策边缘试探的行为。

我跟几个关系好的老师聊到此事,没曾想有的已经开始上门服务了。还是按之前公司的费用来算。我休息了一个月,之前家长的提议不了了之。

6月,几个家长找到我,急匆匆的说,“林校,真的要帮帮忙。孩子这段时间成绩一落千丈,都到不及格边缘了,现在没了校区补习,我们工作忙又管不过来。还有一年就要中考了,你让我怎么办。”

我很无奈也有些担忧。抵不住几波家长的骚扰,为一些家长推荐一些好老师上门服务。

刚开始我只想权宜帮忙,找我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就成了老师和家长之间的“拉皮条”,从里面收取中介费。虽然费用不多,但架不住需求大。

为了跟家长保持联系,我建了一个省钱好物分享群,每天把某平台的优惠货品分享到群里,让家长买到便宜货。既能赚点生活费,又多了可聊天的话题,一举两得。

家长也很给面子,每天好物分享群业务都有几十上百的进账。我每天设计发红包,特殊节日送礼品等优惠,也鼓励群成员邀请朋友进群。我跟家长的联系比在校区时更紧密了。

群的人数越来越多,我没想到社区运营也有这样的效果。最初只是想保持家长资源,顺便赚点生活费。

我现在同时运营三个群:一个家长群,一个老师群,一个省钱好物群,我通过好物群引流到家长群和老师群。

之前因为工作忙,我在家长群基本都是潜水。现在成了群主,便关注起大家的情绪,面对双减和疫情,家长的焦虑情绪攀升。

我想到之前朋友推荐给我的正面教育课程,便报了班学习,在家长群不定期分享一些适合家长的正面教育小知识。自己现在越来越找到做知识博主的感觉。

现在半年过去,我好像离开了教育行业,又好像没有。上帝为你关上一扇窗又为你打开一扇门。

听还在的同事说,公司没有完全倒闭,还在坚持着,但业务重心已经转成了课后素质培训、研学和高三辅导。业绩有回暖迹象。

孩子教育问题始终是家长放在心坎上的重中之重,教育资源不充足的情况下,教培行业不会消失,只不过每个阶段的形式不同罢了。

4“疫情揭开机构的遮羞布,我从HR变成了专业催债员”

陈先生 广州 早教机构HRM  34岁

我在教育机构做猎头工作已有10多年的时间。刚开始在K12教培机构,2019年转到了早教行业,即我现在所在的公司,公司做0-8岁孩子的全托、早教等业务。

疫情这几年不仅是对业务的考验,也是对HR的考验。

经历过K12的辉煌,也经历过双减,但今年我感觉大部分民办教育机构都很难熬下去了。无论是早教,还是K12,甚至是成人自考,职业培训,今年都出现了“倒闭潮”。

2020年以来,遇到疫情管控,就会收到政府通知要求线下停课。公司为了缓解家长要求退费的压力,把一些课程改成线上课,但大多少课程由于孩子太小线上无法操作。

这导致很多培训机构老师的工资也出现较大程度的下滑,期间老师基本都是领当地最低工资2300元,且还是被拖欠半个月以上才发。

刚开始有老师闹腾,我帮着去找老板要说法,得到老板许可后,我编了固定话术,“老板说月底肯定会发,请大家耐心等待。如果不满意,可以用法律来维护自身利益。”

老师半信半疑地等,到月底真的等来了工资,渐渐地,拖欠工资便成了常态。

广州几家直营校区关一段时间开一段时间,业绩无法完成,很多员工被解雇。同时,疫情导致上海方面的加盟校区纷纷退出加盟。

最初,民办教育业绩严重下滑首先是变成了上海、广州两方股东内斗的导火线。

2021年下半年,上海公司派了厉害的运营总监来广州领导校区招生,名为帮助广州拉升业绩,校区校长向其汇报。他也确实在招新生方面做出了不错的成绩。

2022年初,校区业绩同比都有了增长。我的直属上级广州区总经理,属于广州股东这边阵营,时不时把我叫到办公室,从我这探听运营总监的消息。我知道两者有嫌隙。有时被运营总监气得不轻,会在总经理面前打他小报告。

运营总监擅长招生,却不擅长控成本。公司没有固定的薪酬制度和奖金方案。奇葩的是,每月运营总监都会做一套奖金方案,没有测算,拍脑袋定出来。例如,如果完成了目标,把超过部分按10%奖励给员工。

我干的活就是每月领5000元文员的角色,他想好方案,我下笔把它写出来公布。我憋屈得很,曾跟运营总监提出反对意见却被其驳回。

2022年5月,运营总监利用职务把预收款80多万擅自转到了上海公司。这事情成了双方交恶的起因。广州总经理做出了架空运营总监的动作,我被通知调整运营总的审批权限,在运营总审批流中加上了总经理的审批。

每个月初公司业务线会有誓师大会,平常是由运营总来主导,我协助组织。到了7月、8月,我被通知誓师大会不用举办了。

校区好像嗅到了一些不正常,有些关系好的校长找我套料,我打哈哈忽悠过去。有些跟运营总关系好的管理层也找上我,我直说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清楚,广州股东方在反击,现在只有等待结果到来。

我还没等到结果,却等来了一个烂摊子。

2022年6月底,运营总监招进来的一名90后校长刘某,被发现用自己个人账户收取家长报名费10多万。财务在月底查账时发现了里面的猫腻。

总经理临时拉了一个群,群里有运营总、财务经理和我,财务经理把事情经过在群里描述了一番,群里安静了几分钟,总经理说,“这事情只限于在场几位知道,不要把事情扩大。小陈你先谈,最重要的是把钱追回来。有什么谈不拢的再跟我说。”

我傻眼了,这是做甩手掌柜的意思。运营总现在是被架空了权限,更不会理这个烂摊子。我如被架在火上烤,跟财务总监拿了证据,然后就跟刘某谈话。

意料之外的顺利,刘某承认了事情,但钱已经花没了。我给刘某下了通牒,给他半个月筹钱,否则就报警。

7月整个月我隔三岔五的去刘某校区巡视,催他还钱。有时候一坐就一个下午。校区的员工看到我就紧张兮兮的,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要我这个HR经理来处理。半个月下来,刘某只还了一半。

到7月底,我跟他签了协议,商定离开后也要把钱还回来。领导已经想不起这事,也没问起过。我觉得憋屈,被逼成催债员,最后讨不到丝毫好处。

我以为刘某离开,事情已经解决了90%。8月,陆续有刘某校区的员工找到我,说刘某跟他们借了钱。我被惊呆了。

了解后发现,刘某以冲业绩或者手头紧或者先垫钱再报销等理由,向很多人借了钱,借了外教2万多,实习生2千,清洁阿姨2万,教学主任1万多……惊叹刘某的个人魅力。但很无语,直言帮不上忙,建议他们报警。最后清洁阿姨报了警。

渐渐地我被家长退费谈判,员工告公司等一堆烂事缠住,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催那2万块,只有想起时打电话去问候刘某,基本是无人接听状态。

财务也没再催我。这事也就不了了之。9月,运营总监也静悄悄的离开了公司,这场内斗广州股东暂时获得胜利。

在这家企业,我做了4年HR,感觉很疲惫,见识了疫情延申出来的公司高层内斗,员工的不择手段捞钱,骗钱。疫情带来的劳资双方的纠纷和家长退费。

员工吃了公司的亏找我诉苦,我让他找仲裁。

他迟疑的看着我说,“你不是管人事的吗?”我自嘲道,“这一年你看到我做了哪件管人的事?”领导指哪打哪,总有填不满的窟窿。

我不清楚疫情什么时候结束,但我知道很多企业像我所在公司一样,水深火热,千疮万孔。

疫情反反复复,无疑对财务不健康、靠预收款度日的中小教培机构是加速灭亡的助力。

教培机构在就业和经济支撑发挥不小的作用,但疫情加上政策不明朗,让不确定的未来蒙上一层厚重的迷雾。

“创业7年做艺考培训,疫情三个月就把事业蒸发了”

张立辉 33岁 北京 男 艺考培训机构合伙人

上个月,我把经营了近7年的线下艺考培训机构关闭了。

在临近艺考之际,我们却做了关门大吉的决定。身边朋友替我们惋惜,觉得近三年的疫情都挺到这时候了,刚感觉有放开的势头,怎么就放弃了呢?

其实,去年11月我们就接到通知,从11日起暂停文化艺术类校外培训的线下经营活动。我看网上有人评论,跑北马都不怕疫情传播,线下停课就可以?“真棒”!

这几年做线下培训,隔三差五停课、封控,让我们提心吊胆,天天焦虑煎熬,合伙人有的有了其他副业,失去耐心,开始动摇……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是反复压在身上摩擦的稻草,终于塌陷了。

决定散伙的那天,我们三个合伙人吃了顿涮锅,喝的酩酊大醉,感觉松了口气。

现在回想,就像是马拉松马上就跑到了终点,却摔个狗啃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狼狈而落寞。

其实很多的艺考课程真的是不能够转换成视频教学的,效果真的是大打折扣,就像你画人像,老师没有办法手把手的帮你改画。学钢琴,哪怕是一对一视频里教授,效率也绝对不一样。

陆陆续续的退款后,我开始重新审视未来的方向,无比唏嘘。

我以专业第二名的成绩考入知名美术学院。从大学开始做艺考家教收获很多经验,毕业后和两个要好的朋友合伙开了家艺考画室,并慢慢涉猎到音乐、体育等其他领域,还包括乐器、书法考级。

7年来,我先后聘请过28名老师,一直兢兢业业的经营这份事业,帮助了492名学生考取院校,其中不乏有中央音乐学院、清华美院、北京工商大学、北京广播学院、南京艺术学院等知名院校。

更有外省的学员不远千里慕名而来,除了在全国艺考中获得不错的名次,还成为省联考中的佼佼者。

我们几乎用了一周的时间和相伴多年的老师说解约,这几年的疫情反复之下,专职教师已经缩减到了6位,还有8位兼职老师。索性赔偿并不多,大家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但我心里很难受——他们也因此都失业了。虽然我也承诺了,如果未来在网课上有所开拓,还会请大家换一种方式归来。但,这也许只是我们内心的愿望而已。

我们商量过,不想逃避这86个学员的协调退费问题,因为人只要有信誉,未来做任何事情都有底气。除了账面上剩下的37万,每个人又自掏腰包补贴了4万,加上退了3个月的房租,才勉强填补上。

令人动容的却是,有几个学生家长拒绝退款,并对我说:“张老师,就不能不退费吗,我家孩子进步很大,就想跟着你们学。要不就不退了,培训机构虽然不做了,不行就私下开个小班授课吧!”

我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如果还像以前开小班,搞得跟地下工作者一样,万一被举报,后果更严重。

做正规艺考培训机构的公司后,在面对正规化的规则同时,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当然也有两个学员家长不认可的,认为我们突然关闭学校,影响到孩子学习进度,要求赔偿。或许这就是人性,看过很多机构跑路,根本不给学员申诉的机会。

我们起码凭良心、负责任,却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被体谅。最后的结果是——无奈之下,只好多补偿了1500元才算息事宁人。

12月1号,刚结束培训机构的一切,疫情就席卷而来了,我和家人都感染了新冠,居家休养十来天,内心有点庆幸,也有点失落。

庆幸的是结束艺考培训后不用再受疫情钝刀子割肉的苦楚,失落的是,偶尔收到旧学员关心和问候的信息,想着集体免疫后的教育培训或许会有回暖的新动向,感到惋惜。

然而,一想到动不动就停课,严格的艺考培训机构专项治理,资金监管等,令人心力交瘁的滋味就开始涌上心头,不寒而栗。心累了,再也不想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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