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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圆锥体，作者 | 闫俊文、孔月昕，编辑 | 林文龙

1月16日，滴滴出行恢复新用户注册，上一个新用户的注册时间还停留在560多天前的2021年7月2日。当时，因存在严重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问题，滴滴旗下25款APP被下架处理。

滴滴出行在微博发布公告说，一年多来，我公司认真配合国家网络安全审查，严肃对待审查中发现的安全问题，进行了全面整改。经报网络安全审查办公室同意，即日起恢复“滴滴出行”的新用户注册。后续，公司将采取有效措施，切实保障平台设施安全和大数据安全，维护国家网络安全。

图：滴滴出行的微博公告  来源：圆锥体截图

圆锥体测试发现，滴滴微信小程序已经恢复新用户注册，截至发稿时，滴滴出行在苹果应用商店等下载渠道尚未恢复上架。

据字母榜报道，滴滴回归的消息此前已经在流传。上周五，外媒爆料称，滴滴将在春节后重新上架应用商店，同时解除新用户注册限令。彼时，滴滴并未回应这一传闻。

一位接近滴滴的人士表示：“上周他们就收到了一点风声，但从上到下的普遍反应是要低调。”

圆锥体注意到，从2022年12月开始，滴滴就在微信朋友圈、快手等平台大量投放广告，比如在朋友圈宣传“打车5折起”“滴滴快车满100元减30元”等，并且呈现霸屏的“病毒营销”。在快手，滴滴则是“召回司机”，注册过滴滴的司机完成任务也有奖励，几乎每刷10条短视频就会出现一则滴滴的招聘广告。

图：2022年12月27日，滴滴出行的朋友圈广告  来源：圆锥体截图

1月13日，超过1000名司机参加了滴滴在北京组织的小年活动，滴滴为他们准备了坚果大礼包、米面油等礼物。

一位滴滴人士的朋友圈显示，滴滴为吸引新老司机加入，在2023年春节期间将发放3亿元司机补贴和接单奖励。对应日期完单将获得春节“节假日司机服务费”，全额给到司机，平台分文不取：1月17日（腊月二十六）至1月20日（腊月二十九），每单3元；1月21日（除夕）至1月23日（大年初二），每单6元；1月24日（正月初三）至1月27日（正月初六），每单5元。

图：滴滴出行的冬季营销  来源：圆锥体截图

据悉，为司机发放礼品、春节服务费等活动，滴滴已连续运营多年。但在外界看来，这好像是滴滴一直在为回归做准备。因为，熟悉网约车业务的人都知道，司机是关键。业内人士华立表示，网约车平台固定的格局就是乘客多、司机少，谁能争取到司机，谁就相当于争取到了用户，因为接单速度、等待时长决定了乘客用哪家平台，所以，打车平台都在抢司机。比如，2021年7月，滴滴被下架后，美团打车、曹操出行、T3出行、阳光出行、首约汽车等多家打车平台，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拥而上，第一个抢的也是司机。

在艰难时刻，滴滴的选择也是优先保司机，从结果来看，是很正确。尽管滴滴的市场份额遭到冲击，比如2021年第三季度，滴滴中国出行的总单量规模为23.56亿单，环比二季度的25.7亿单跌去约2.2亿单，第四季度为23.07亿单，继续跌去4800万单；但它仍然是中国出行市场的老大。

其次是保中高层，一位服务滴滴的猎头表示，在美团或者字节，中高层做满5年跳槽或出来创业的比比皆是，但滴滴相对稳定，它的很多中高层都是5年以上的员工，且没有大的变动，要有，也是轮岗。

多位在滴滴任职的员工告诉圆锥体，相比2018年顺风车连续爆出恶性事件后的舆论压力，这两年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当时，滴滴恶评如潮，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劝我们离职，让我们不要助纣为虐。现在，他们只关心滴滴会不会倒闭。”

事实上，早在2021年底，滴滴大部分一线员工对外部环境就比较忽视了，基本不会去讨论或者试图改变它。因为做好自己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如今，情况正在好起来。

在华立看来，新用户注册恢复了，APP等重新上架也不远了，滴滴离彻底恢复正常并不遥远了。值得注意的是，滴滴被处罚是互联网发展过程中的指标性事件，随着尘埃落定，意味着依法合规之下，所有公司都有发展空间，这将极大提升互联网行业的信心。“滴滴都要复苏了，2023年的经济还会差吗？”

等待“解禁”的日子

2021年上半年，王朝从某教培机构跳槽至滴滴，进入了司乘关系运营部门，结果没想到，不多久，滴滴就遭遇监管，但他并没有选择离开。

“我以前主要负责拉新，增长工作，当初跳槽就是想找一个行业领先企业磨练如何做留存，做运维，正好滴滴有这个机会。”王朝说。更重要的是，滴滴已是出行领域的最大玩家，占据着绝对市场份额，如果在跳到其他公司，未必有合适的岗位和机会。

作为这个部门的高层，王朝说，他的同事们都很乐观，内网讨论关于滴滴的监管很少，而在内网匿名留言区，大家相亲交友居多，一派热闹景象。在滴滴出行下架期间，他手里并没有大型的策划活动，他每天大把时间用在读书、健身、充电学习，为滴滴未来“解禁”做好准备。

一位滴滴金融部门的人说，每个人都在积极地工作，新用户注册不了，那我们就服务好老客户，在她的家里，桌子上的卡通玩偶与纪念章，电脑上的贴纸也是滴滴的卡通形象。

一位服务滴滴的猎头表示，在2022年7月，他为滴滴某部门招一名高管，但前后有3个候选人拒绝，主要原因则是滴滴受监管的压力大。

“滴滴现在更倾向于内部选拔高层，内部晋升变得重要，近一年来，滴滴中高层岗位引进或者空降的高管趋势减弱。”上述猎头说。

尽管王朝是个不到1年的新人，但他发现，进入滴滴的新面孔正在减少。在经历了2022年2月的裁员之后，滴滴也没有大规模引进新员工，它还缩减了2022年应届毕业生的招聘。

据圆锥体查询，滴滴缺席了北京大学、北京科技大学等高校的校园宣讲会，2022年校园招聘的规模几乎为零，滴滴校园招聘的官方公众号最后更新日期停留在2021年6月24日。

“互联网大厂手上的期权和股票价值萎缩，只不过滴滴更惨一些，现在对于员工和滴滴更重要的事情，是稳住业务大盘。”王朝说。

保密、合规正在被滴滴内部前所未有地强化，2022年6月，一位滴滴员工不小心使用微信传输了一份文档，随即被叫去谈话，并被打上了“重点关注”的标签。还有一位员工询问，可否将战报发送至朋友圈展示时，也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只得将战报传到内网上。

滴滴内网大家仍在分享战报。两轮车事业部最大的动作可能是在2022年4月份为北京的数万辆青桔单车更换了新的Logo图标，“滴滴”的Logo图标更大，更醒目。内网不少人转发了。

滴滴还出台了“向合规车倾斜订单”的措施。全国网约车监管信息交互平台统计，2022年1月，滴滴出行订单合规率为45.9%，到了12月，这个数值到了64.5%。其他诸如接单车辆与接单驾驶员的合规率指标增幅，均有大幅增加。

已经离开的部分滴滴员工，有人会抱怨滴滴已经患上了与其他大厂一般的“大厂病”，比如加班文化、开会与难以搞定的会议室。但一位离职员工说：“滴滴的培训做得很好，她至今都记得她培训新人时，大家欢呼她名字的场景。”

另外一位离职员工透露，滴滴会想尽办法，将一些工作时间长又努力的第三方公司雇佣的人转为正式员工，比如青桔单车部门很边缘工作的员工，这是她欣赏滴滴的地方。

谁的单子多，就在哪个平台开车

在滴滴遭遇下架之后，网约车市场的投资与补贴大战被重新激活。美团打车被王兴重新启用，高德打车零佣吸引司机，2021年10月，T3出行完成了77亿元的A轮融资。

在2021年，滴滴给司机的补贴金额达到了242亿元，试图留住司机。2021年11月，滴滴在苏州、无锡等地推行司机收入保障计划，保障司机每周至少可以收入1200元基础保底和300元租车补贴，每个月至少可以拿到6000元保底收入。

王飞已经跑滴滴两年多了，他是一名专车司机，目前，他一个月可以跑到1万6千元，但平台各种费用大概占29%，油钱上涨以后，一个月就得花3000元加油，如果核算到自己身上，还剩下八九千元。

“这还是我有网约车资格证，平台有派单倾斜，才能达到的收入。”王飞说。

据王飞说，滴滴调整了“口碑分”的计算方法，偏向用户服务更多一些。“需要口头传达给用户的都得口头传达，比如说系安全带，开车时候司机不能讲话，高速路超速都能显示出来，如果违反，就扣口碑分。”另外，滴滴也鼓励合规，双证司机可以获得加分70分，而单车证或者是单人证的司机只有45分或者15分。

但滴滴司机仍然面临着合规的挑战。一位在北京跑滴滴，且只有单证的司机说，他是从2021年5月开始跑的滴滴，也顺利注册了，但他并无北京户籍。全国网约车监管信息交互平台2022年12月的数据显示，北京是订单合规率最低的城市之一，排名倒数第三，仅优于大连和昆明。

觉觉是一位大学生，2021年上半年，他曾做过“网约车司机流动”的调查，他发现，对于司机来说，每个平台的抽成算法大同小异，最后算下来给司机的分成并不会差太多，最终订单取决于订单量，订单充足的情况下，哪怕司机不眠不休，在一定时间内完成的订单数量是有限的。

一位T3专车司机告诉觉觉，他一开始先跑的美团，因为名气大，但发现订单少，还很麻烦，大街上看到T3出行的专车，觉得不错，打电话一问，算下来差不多一个小时50元的收入，夜班的打车费会多30%，收入高些。“无论签几个平台都差不多，也就开那么几单，按流水算。”

拿王飞举例，他估算，按照平均每单均价是30元计算，他需要一天跑20单才能达到自己的收入，如果达到30单，就实现高收入了，但强度太高了，几乎12小时，每小时接到3单，在便宜的快车夹击下，根本不太可能。

一位在2021年在高德开车，但在2022年跳回滴滴的司机说，高德免佣政策吸引了不少司机，但高德的地图导航做得不好，实际路程10公里，但在平台地图上却要少上一两公里。“相比其他平台，滴滴更好用，系统定位精准，算法也更厉害。不过现在打车平台多，我只能多平台接单。”他现在每天跑滴滴大概300多元流水，其他平台加起来大概100多元。

滴滴正试图抢回市场？

在“消失”560多天，不管是滴滴内部还是出行市场，都发生了巨变。

2022年7月，滴滴付出了80.26 亿元的罚款。2022年10月，滴滴从美股市场退市，目前，它在粉单市场（场外公开交易市场）股价为4.6美元，总市值223亿美元。滴滴出行App的月活用户肉眼可见的下降，易观千帆的数据显示，2021年7月，滴滴出行App尚有6306万月活，但此后一直走低，2022年12月，滴滴出行App月活为2994万。

滴滴收缩了业务范围，并进行了裁员，尤其是没有现金流的部门以及地方分公司。在2022年，滴滴大范围关停了社区团购项目“橙心优选”，圆锥体查询该小程序，似有彻底关停的迹象。这项业务给滴滴带来了208亿元的投资账面亏损。

一位滴滴离职员工表示，他之前在滴滴网约车部门，离职前共有十几位员工，后来走了三四位，leader也离职了，不过这在互联网算是自然流动。但是其他部门尤其是边缘业务的流动比较大，很多都跳槽到字节或是其他互联网公司了。

如今，滴滴即将回归，但整个网约车市场在2022年遭受了急剧的收缩。圆锥体综合数据，2021年，全国网约车订单数据为82.21亿单，到了2022年，这个数值约为64亿单，其中，最大影响因素是疫情。2023年，网约车订单规模将回升，滴滴能否逆转跌势？

易观分析汽车出行行业高级咨询顾问江山美表示，滴滴出行恢复用户注册后，其行业渗透率有望进一步提升，行业集中度有可能上升。

根据易观千帆2022年12月数据，城市用车行业中滴滴出行活跃人数领域渗透率达到19.27%，嘀嗒出行8.75%，花小猪打车2.89%，T3出行1.92%，曹操出行1.08%，其他平台活跃人数领域渗透率不足1%（未计算聚合平台）。

有数据显示，滴滴从2021年第二季度到第四季度，滴滴日订单量下滑逾10%。2022年1月，滴滴网约车市场份额从接近九成跌至七成。“这也证明了目前滴滴还是国内网约车市场绝对的老大。”互联网分析师、内容创作者赵宏民表示。

滴滴恢复上架后，除了业务受益外，员工和股东也将再度获得期权股权变现机会。

行业竞争或许对滴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继续提升合规水平，继续完成股权结构改造，实现在香港资本市场上市，或许是滴滴当下的重中之重。

（文中华立、王朝、王飞、觉觉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