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视觉中国

2月底，群兴玩具（002575,SZ）董秘陈婷终于拿到资格证走马上任，结束了公司一无董秘二无证代的尴尬局面——去年末，她因无证上岗遭到交易所严厉质询。

3月初，奇安信（688561.SH）子公司申请对群兴玩具实控人王叁寿强执一案宣告终结，理由是王叁寿名下已无资产可供执行，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结果：此前1月12日北京中院对其发布千万悬赏，称因其拒不履行法院生效判决，现查找其可供执行的财产线索，本次执行标的1.37亿元，最高悬赏1370万元。

以上，折射出这个汕头老壳股在3年前“树倒猢狲散”后仍旧支离破碎的近况，总计17人的上市公司共有高管9人，以租售厂房和卖酒艰难保壳，2022年以来公司开始卖地求生。

此番现状的根源并不远。2020年王叁寿资金链断裂债务暴雷，掏空群兴玩具3亿资金，不久被查，股份全数司法冻结，公司董监高辞职“跑路”，随后“中茵系”炒壳老手张金成入驻董事长，操作至今。

而今王叁寿36个月的股权轮候冻结之期将至，新的接盘方已在暗中做局，这个“僵而不倒”的重组钉子户将会促生何种新变再度引发市场猜测。

然而，无论这帮资本掮客的游戏会以何种胜负收场，中小投资者的利益早已在一轮轮的“借壳”博弈中沦为了炮灰。群兴玩具在上市12年中已经先后挑起过8次重组风波，今年也未必是击鼓传花的最后一棒。

1370万强执悬赏，实控人的债与罚

1月12日晚，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在其官方微信账号上发布了一则极具诱惑力的悬赏公告：因王叁寿拒不履行法院生效判决，现查找其可供执行的财产线索。若有人提供有效线索，最高可获1370万赏金。

从北京一中院涉及王叁寿的公开文书推断，执行申请人可能有三类，其一是被其违法裁撤的员工，其二是“被坑”的投资机构，其三是群兴玩具董事长张金成，由于执行标的高达1.3亿，后两者的可能性更高。

这些强执官司围绕的被告均来自王叁寿旗下的九次方大数据集团——这个风光无限、估值近百亿的独角兽，在2020年被曝只是一具骗融资的空壳。

从2020年暴雷开始，九次方借壳群兴玩具上市的故事进入讲无可讲阶段，一众机构幡然醒悟上当：当初王叁寿为拿融资，向资方承诺九次方集团将在2020年12月31日前申报A股上市材料或与上市公司完成资产重组或企业并购，签下诸多对赌协议。

此时王叁寿名下已无任何资产可供执行，按对赌协议回购股份自然是天方夜谭，双方官司一直打到2022年。

据钛媒体APP不完全梳理，双方反复拉锯后，2022年1月、6月、10月，北京中院分别判决烟台明石达远投资、宁波凯复数科、杭州凯复合伙企业三家投资机构胜诉，王叁寿应向三方回购九次方股份并支付回购本金4600万元、4970.7万元、7030.8万元。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就王叁寿与烟台明石达远投资股权转让纠纷二审民事判决书

以上三者便追偿王叁寿超1.5亿元，其“拒不履行法院生效判决”的出处，这或许是其一。

其二，群兴玩具董事长张金成方面，2020年王叁寿债务暴雷压身，占用群兴玩具资金3.1亿元导致公司被ST，张金成为了保壳，2021年借给王叁寿2.2亿元用于归还占用资金。乱债缠身的王叁寿目前偿还了多少不得而知，鉴于其股份全数冻结、资产无可执行的近况，张金成存在收不回借款的可能性，继而向法院申请执行，当然，事实是否如此还需要进一步的消息验证。

钛媒体APP注意到，这些巨债和强执的来龙去脉虽然绵延十余年，但集中在过去三年爆发。

2010年，29岁的王叁寿跨界大数据金融，创建九次方大数据公司。2014年九次方陆续拿到融资，并与贵阳市合作，创建全国第一家大数据交易所——贵阳大数据交易所，王叁寿出任执行总裁。次年底，央视拍摄了专题纪录片《王叁寿：我为大数据狂》，从此被封为“大数据狂人”，示人以“大数据领军人物”“大数据独角兽”等形象，还被《人民日报》发文解读。

到2017年，九次方累计拿到融资近12亿，2018年底估值超百亿，开始为借壳上市铺路。2018年11月，王叁寿通过三家成立均未满一年的公司接盘群兴玩具，以7亿元对价受让原控股股东群兴投资所持20%股权，群兴玩具股价半个月暴涨180%，让这支只有17名员工的壳股市值跨过50亿元。

九次方入主群兴玩具后，市场想象的大数据资产注入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是王叁寿一方面为群兴玩具引入战略投资者，涉及领域与数字经济、区块链等科创概念；另一方面密集频繁地通过减持、股权质押等方式套现。

背后的理由很简单，“大数据狂人”的骗局早已濒临破产，“买壳”只为套现。2020年九次方被曝出资金链断裂、员工欠薪，王叁寿随即20多次成为被执行人、数十次被限高，涉及总金额8.67亿元。

当年4月导火索被内部人员点燃，九次方高管爆料称王叁寿已被警方带走，“公司水分很大，资产多为空壳”、“王叁寿目前乱债缠身,已无心关注公司业务。他场外质押的股票年化利率是15%。”

裁判文书网显示，2020年九次方频繁违法解除劳动合同、状告员工后均败诉成被执行人，自称资金链断裂拒绝赔偿，在多篇文书中，九次方大数据称公司因新冠疫情资金链断裂，曾在2020年3月16日发送全员邮件告知不能及时发放工资。另外，九次方大数据还发表意见称因公司濒临破产，不同意支付经济补偿金。

并且当初，王叁寿拿下群兴玩具所支付的7亿对价，钱的来源是高利率借款以及质押所持核心资产的股权，这些核心资产与股东之间存在法律纠纷，旗下部分资金当时处于冻结状态。

其入主群兴玩具一个月后就将公司股份全数质押，到了2020年3月，其控股群兴玩具的主体北京九连环累计减持1237万股共计2%的股份。

这只壳股的所有价值被王叁寿榨得很彻底，其将公司账上资金一掏而空。暴雷一个月后，群兴玩具称自查发现公司自有资金共计3.27亿元被转至实控人关联方账户，公司由此“戴帽”被ST，引发高管纷纷“跑路”，当年4月至6月共有7名高管辞职，包括法务总监、财务总监、证券事务代表以及监事会主席等，其中财务总监1年3换，可谓罕见。

此间还有一个插曲，王叁寿早就因九次方“借壳”涉足内幕交易。2019年6月，证监会公告了一份行政处罚决定书显示，北京新发展集团内幕交易ST厦华 (600870.SH)股票合计亏损201.12万元，决定对北京新发展集团处以30万元的罚款；对北京新发展总裁李瑞承给予警告并处以15万元的罚款。

原因是2017年王叁寿曾多次与ST厦华实控人讨论九次方借壳重组的可行性，并召开临时股东会。王叁寿将此事透露给了李瑞承，李瑞承赶在ST厦华停牌前买进约3000万元，而后借壳告吹，ST厦华2018年复牌跳水一度跌停，李瑞承被王叁寿“血坑”一把，割肉离场。

而后还是2020年，群兴玩具行至退市边缘的关键时刻，名为张金成的神秘人突然现身，出借2亿给王叁寿代还占用资金，并带队公司突击卖酒，成功保壳。

年报中公司披露，2020年12月子公司童乐乐公司取得某品牌白酒经销授权书，截至2020年12月31日共实现白酒销售收入约5332.60万元（不含税价）。全年度白酒销售占总营业收入的58.55%，毛利率64.01%。其中第四季度实现营收7399万元、净利润3639.80万元、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2966.11万元，分别占全年的81.24%、148.75%、173.01%，仅仅突击一个月，实现全年扭亏为盈。

炒壳王“舞剑”，意在控制权？

张金成何许人也？钛媒体APP梳理注意到，此人系颇为神秘的“中茵系”炒壳老手，此前操作ST宏盛获利颇丰。他出身教师，曾任职于连云港市西苑中学，2007年开始在中茵股份(600745.SH)工作，历任中茵股份监事、监事长职务，涉足资本市场时身任苏州中茵集团总裁助理，因而市场猜测其与苏州富豪、中茵系掌门高建荣关系匪浅。

2012年3月，命悬一线的ST宏盛重整计划出台，神秘自然人张金成带着自有资金1.44亿元被引为ST宏盛的战略投资者，获持公司2575万股占比16%，为第二大股东——此时距离他从连云港的教师岗跳槽仅过去5年。

此时山西天然气借壳ST宏盛的故事正炒得轰轰烈烈，2013年2月ST宏盛复牌后豪取10个涨停。紧接着4月1日-19日，张金成背弃战投承诺，累计减持ST宏盛超过5%，5月，借壳宣告失败，ST宏盛连续11天跌停。张金成通过精准操作净赚三倍，套现1.2亿元，手中剩下的1770万股成了净利润，一周后，后知后觉的ST宏盛对其发布了公开谴责。

无关痛痒的责罚后，张金成继续创造着收益神话。2016年，他经过一番临门提价后，将ST宏盛5%的股份作价近1.8亿转让给拉萨“炒壳团”知合系；而宇通重工2020年借壳ST宏盛后，2021年6月张金成在高点将所有股份减持出清，套现1.51亿元。由此完成ST宏盛的操刀，张金成累计获利超4.5亿元。

这样的“炒壳王”来群兴玩具做董事长，会单单只为70万年薪吗？

与ST宏盛如出一辙，在ST群兴和王叁寿濒临悬崖的2020年，张金成在2月空降公司董事长助理、资本运营中心总经理，理由或许是为王叁寿“解决资金困难”。天眼查显示，当年4月王叁寿将九次方子公司北京九连环价值4950万元的99%股权转给了张金成。

北京九连环数据服务中心历史股东镜像 图源：天眼查

此前北京九连环由王叁寿控股99%，持有群兴玩具5.44%的股份，转让给张金成之前减持群兴玩具2.221%套现近7000万元。

并且时间接近的4月24日，王叁寿控股的成都星河还将275万股合计0.44%股份质押给张某某，用途为补充流动资金。

ST群兴控股股东质押公告

当年年底，成都星河持有的公司 3089.00 万股股份被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在淘宝网司法拍卖网络平台上进行公开拍卖，自然人“张馨”全数拍下这4.99%的股份，成为群兴玩具第三大股东。

神秘的“张家”群体总是乐于接盘一地鸡毛的群兴玩具，这本身就颇有意味。

而后便是群兴玩具2021年的保壳“战事”，张金成代偿王叁寿资金占用款2.2亿元，9月当选群兴玩具董事长，借北京九连环间接持股群兴玩具2.76%，并带队公司突击卖酒“摘帽”。此时王叁寿股权早已司法轮冻，群兴玩具控制权摇摇欲坠，张金成被投资者视为接盘“大热”。

毕竟，贷给王叁寿2.2亿借款正好对应群兴玩具近6%的股份，如果以王叁寿股份抵押贷款，仅在明面上张金成就将超过深圳星河成为公司大股东，（深圳星河是王叁寿注册的空壳公司之一）。

当然这只是“中茵系”人马借机实控群兴玩具的市场猜想之一，事态走向还待观张金成的进一步行动。尤其是在2022年10月底董事会换届选举时，张金成对李慧聪投出反对票，引发张金成与王叁寿人马的“内斗”传闻。

10月31日下午，群兴玩具2022年第二次临时股东大会在审议董事会换届议案过程中，张金成、杨光、陈婷当选为第五届董事会非独立董事，唯独在选举李慧聪的投票环节中，总计同意6417.57万股，反对9286.48万股，弃权2217.89万股。反对票中有1709.4万股为大股东投出，与张金成持股数量完全吻合。

空壳一具，风从何来？

上述长年累月的资本游戏之下，群兴玩具始终保持空壳状态，主营业务是租售厂房、售卖白酒，今年则开始出售公司房产。

从2022年中报不难看出，售卖白酒只是2021年保壳的突击之举，群兴玩具白酒营收占比已迅速降为5.83%，毛利率由51%暴跌至19.1%，存货同比减少30%，上半年营收主要来自5350万元房产销售。

群兴玩具三季度报告

目前群兴玩具资产构成中，固定资产仅剩7.7万元，主要资产为3.44亿元的投资性房地产，占比41.83%，系公司用于租售的厂房、办公室等。

待这些房产出售一空，群兴玩具将很快成为彻底的空壳——除了大股东错综复杂的股权质押与司法冻结。

不过王叁寿所持大部分群兴玩具股份均在2020年被司法轮候冻结，今年将迎来36个月的冻结期限，这意味着续冻与司法拍卖等变数将至，这个停滞多年的“买壳”与“借壳”击鼓传花的游戏或许又将就此“玩转”起来，“炒壳王”会如何操作，“接盘侠”会是何方神圣，我们拭目以待。（本文首发钛媒体APP，作者 | 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