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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深燃，作者 | 王敏，编辑 | 金玙璠

距离五一假期越来越近，济南的阿北却把自己的行程一再“删减”。

今年春节前后，阿北就计划着和朋友在五一假期“下苏扬”，还在1月的时候，她就花了一两个晚上拟定了出行规划。但到4月份开始买票订酒店时，才发现酒店太贵了，不得不砍掉了两天去苏州的行程，决定只去扬州。即便如此，扬州每晚的住宿还是得600块，而这家酒店五一高峰过后，最低每晚不到200块。“酒店价格假期翻几番，让人很难接受”。

阿北删减部分行程 / 受访者供图

但是出游并没有因为主动“阉割”了行程就变得顺畅。酒店和返程车票都订好了，扬州大运河博物馆的门票凌晨卡点预约也终于约上了，但最关键的去程车票，阿北却一直抢不上，候补、VIP抢票、专人抢票等各种途径都在尝试，一直都没能成功。

直到29日当天发车前的几小时，她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但也做好了退掉所有车票、酒店、门票的打算，从跨省双城游，降级为单城游，最后降级为省内周边游。

像阿北一样，很多人尽管对于“小长假”火热带来的溢价以及拥挤早有预期，但还是低估了这个假期的威力。多家平台预测，今年“五一”假期旅游人次或将突破2019年同期水平，达到2亿人次。

出行人次攀升的同时，机票、酒店以及一些热门景点，要么价格疯涨，要么“一票难求”。

综合多方数据，深燃发现，五一期间，国内机票较2019年平均涨价近四成，部分酒店民宿涨幅能达六七倍，电影票价同比上涨23%，部分音乐节票价较疫情前翻两番。而“抢票难”已经成为五一前夕的热门词，故宫博物院、八达岭长城、南京博物院等景点五一期间预约早已爆满。圆明园甚至出现首次线上门票售罄，上海虹桥火车站4月28日全部车票均售完。

需求旺季加上涨价，多位旅游从业者对深燃表示，这个五一假期的订单收入，至少能顶去年一个月。旅游行业的最火“五一档”来了，压抑了三年的需求，彻底爆发了。

五一出游，太贵了

“贵到怀疑人生”，北京的石艾从制定五一出行计划开始，就对五一之“贵”深有体会。

最先刺痛石艾的就是出行机票。4月初开始规划五一假期时，新疆、云南、广西这些热门目的地，石艾都筛了一遍，甚至还想过去周边国家，但打开机票订购网站，就直接被价格劝退了。

“一看机票价格，4月份还是三位数，到五一，直接涨到四位数，单程就要几千，实在承担不起。”飞友科技数据显示，2023年五一假期国内航线日均单程机票价格(含税)约1095元，2019年五一期间约为788元，平均涨幅为39%。

放弃长途深度游后，石艾决定和朋友两个人去上海，主要目的地是迪士尼乐园。“京沪高铁动车相对方便，没有太大票价起伏，糟心事也会少一些”。

然而，石艾开始制定单日行程时，就发现高性价比的游玩项目很少。近几年来的物价普涨，再加上五一的高峰期溢价，石艾预感到这次出行价格会比平时贵，但还是会被各种门票的昂贵震惊。

以迪士尼这个重点游玩项目为例，其原本门票价格就分为四个等级，五一的票价为769元，比常规日门票435元的价格贵了不少。

在上海迪士尼之外，石艾原本还打算再看看上海的话剧演出，还有北京的音乐节，但看到票价之后，就默默放弃了。

石艾想去听的乐队专场，平时票价才200多元，但今年五一假期，音乐节井喷，以至于很多音乐节演出阵容没以前强大，票价却是专场的两倍，这让她觉得很多音乐节的票价不值。

一位音乐节观众对比太湖湾音乐节的门票价格发现，2019年时是199元，2021年是399元，到2023年，直接涨到了599元一张，是疫情前的两倍还多。

音乐节太贵，那么，话剧演出呢？石艾提到，两年前就被种草的一场话剧，因为疫情一直没来得及去看，这次再看，票价已经从500多元，涨到了七八百元。

因此，石艾在迪士尼之外的三天，放弃再安排这些项目，打算避开热门景点，去一些复古文艺老街闲逛。

订下大概行程后，石艾就开始抓紧订住宿，但是，酒店价格同样让她惊掉下巴。“迪士尼周边川沙的民宿，一晚要七八百，平时也就三四百。市区的一家四星级连锁酒店，同样一晚上也得六百多，是平时翻倍的价格。”石艾说道。

出发前提前预订的项目已经用掉了至少一半的预算，石艾预估，去上海四天三晚的花销，即便在只以迪士尼为主的情况下，也得花5000元左右。

杭州的拉拉一家四口打算从4月26日下午就启程前往北京，错峰在环球影城玩两天后，再去王府井附近逛逛。同样，单是预订门票、车票和住宿，还没出发就已经花掉了2万多元，“这次五一，是我们家国内游里花销最高的一次了”。

她表示，“带着两个小朋友，安全起见订的是中高级酒店，而且订的比较早，虽然有心理预期，但还是觉得这次的花销有些高”。

拉拉“五一出游”备忘录 / 受访者供图

除了乐园之外，原本就非常热门的景点，五一期间更是价格飙升。一位打算五一去云南的游客对深燃表示，咨询当地热门的玉龙雪山一日游价格时，四月上旬价格还在400元出头，五一假期则升至600多元。

“这个火热五一，没有小众景点。”这是武汉的李星最大的感受。这个五一，他打算带娃“海岛游”时，看到小众景点平潭岛的民宿价格感到离谱，“平时几百，五一几千”。看了一圈票价后，他直接放弃了规划长途出游。

即便是在武汉市内亲子游，李星也做好了游玩项目涨价的预期。“景区公园的二消产品，像小火车、游船、电瓶车这些，五一期间也可能因为人多而涨价”，李星说道，不过，相较于酒店、机票的涨价程度，这些单价低的项目，涨价的绝对值没有那么高，都算是“附加菜”了。

“5天收入，能顶一个月”

五一出游越来越贵的背后，是旅游从业者们面对市场需求的大爆发，一次又一次的调价。就连当地的旅游从业者们也下场吐槽，“涨得有点离谱”。

“在丽江多年，我都感觉五一期间玉龙雪山一日游的涨价有点厉害，以前涨价从来没有这么大幅度过”。面对玉龙雪山一日游五一最高突破600元的局面，从事客栈经营和短途游的小莫对深燃感慨道，他建议游客们错峰出行。

一位南京的资深导游告诉深燃，常规情况下，一日游导游的服务费大概是300元，但五一期间至少要500元，一些资深导游达到七八百元才愿意接单，主要就是因为这个五一太火爆了，即便给出这样的高价，也不一样能找得到人。

民宿酒店，是这个五一涨价疯狂的代表之一。4月中旬以600多元预订了一家四星级酒店之后，石艾隔了大概一周再去看发现，同样的房型，价格又上涨了300块。李星今年开始转型做武汉的亲子酒店渠道销售，他也发现，当地一家高端亲子酒店，4月以来价格已经调价三次，从平日的一千出头，涨到了3000多元。

有博主统计五一期间上百家酒店的价格，发现多数都上涨了2-5倍。民宿房东们更是没有预料到这个五一能有这么火爆，出现了五一前夕的民宿涨价毁约潮。房东为了退房甚至都用上了“小区有人吸毒，房子受到管控，无法入住”的“理由”。

五一期间部分酒店涨价情况对比 / Stan淘机票

租车行业的商户们也会针对高峰期设置相对高的价格，同时伴随市场情况的变化及时调整价格，租车平台悟空租车联合创始人朱旭对深燃举例解释到，租车行业商户们平均会有50-100台车，每租出去一定的数量，比如20台，之后商户就会根据市场情况进行价格上调。

他指出，五一的车辆预定从2个月前就开始了，自清明节以来进入了预订高峰，成都、北京、上海、杭州、深圳成为了平台预订量排名前五的城市。

涨价的同时，五一更是旅游从业者们的收入高峰期。朱旭告诉深燃，今年五一假期，悟空租车平台五天的收入，相当于平台常态化1个月的收入，订单的客单价平均能高出650元左右，较去年增长67%，截至4月25日，五一假期预订的订单量能够达到去年的四五倍。

五一前夕，丽江短途游从业者琦琦对深燃表示，丽江是旅游热门目的地，加上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的助推，“今年以来，丽江没有淡季”，尤其丽江周边短途游，从四月以来，每天的价格都不一样，在五一之前，每隔几天就会上涨一波，“从预订来看，这五天相当于去年几个月的收入。”

除了出游和住宿，一些热门演出活动票价同样在攀升。以电影票为例，今年五一档票价虽然没有春节档高，但票价还是在上涨。灯塔专业版显示，2023年五一档平均票价为42.2元，同比上涨约23.39%，去年同期为34.2元，在近五年内仅低于2019年的43.5元。

至于音乐节等演出项目也在加速“内卷”中，呈现出了冰火两重天的局面。据不完全统计，4月、5月，全国至少有60场以上的音乐节，其中五一这5天就有十几场。音乐节“泛滥”，导致一些演出票价预售不及预期直接取消，但很多音乐节，还是门票不愁卖，票价在上涨。演出行业从业者佳音对深燃表示，除了迷笛等个别音乐节之外，今年的音乐节票价和前两年相比是普遍上涨的。

旅游业“狂飙”，从五一开始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有人这样形容2023年这个疯狂的五一。熬过疫情三年，消费者们对于五一出游，有种“补偿”的心理，更是愿意拿出高预算。

拉拉说，环球影城开园两年多，终于带着家里孩子“圆梦”了，必须要多一些预算。

石艾工作两年以来，因为疫情等因素一直没能安排过一次真正的出游，2023年，石艾不能再等了，“假期是有限的，即便涨价，选择的项目需要取舍，但必须得出去。”

阿北已经开始计划着五一之后的假期，和朋友去川渝、长沙等地旅行了，“今年我给自己设定了2万元的旅行经费”，阿北说道，“这个预算对于我而言比较高，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去年没有旅行，今年想补回来”。

复苏的旅行需求，振奋着从业者的信心。琦琦说道，过去三年丽江很多旅游业从业者都倒在了疫情中，没有熬过来。只有挺到2023年的这批人，才享受到了这一波市场红利。

李星认为，这次五一，民宿酒店疯狂涨价，与过去几年一些玩家退出，市场供应减少，也有一定关系。挺下来的从业者们，就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根据《2022年中国酒店业发展报告》，2022年中国大陆地区拥有住宿设施总数为36.1万家，较2020年减少了8.6万家，其中酒店住宿业较2020年减少2.7万家，其他住宿业较2020年减少5.9万家。

在市场复苏的同时，挑战同样不容忽视。朱旭认为，今年五一，对于旅游从业者而言，就像是疫情之后的第一个“大考”。疫情放开之后，春节时很多人还不敢出去玩，而清明节假期时间比较短，直到这次五一才让以前很多人压抑的需求全都释放出来。

但是，服务好这一批消费者，也对从业者们提出了更多要求。比如，租车平台扩大规模的同时，也要增强对于平台商户的约束力。

旅行攻略平台“好看商店”主理人大冰对深燃表示，当压抑的市场需求彻底释放时，身边的旅行同业者在除了开拓常规市场外，已经开始进行一些小众新兴目的地的挖掘，例如甘肃的火星营地、新疆的大好河山、西藏阿里线等等，也将进一步带动旅游基础设施的建设。

李星提到，今年以来，旅游业正在快速回暖，同时，疫情三年也进一步改变着大众的出游习惯。到今年，自助游越来越火，尤其是类似于“特种兵旅游”、“小众景点反向旅游”正在走红，从业者们也需要根据市场需求快速调整模式。

从演出市场来看，“风向标转向很快”，佳音表示，可能前两年势头还不错的乐队，今年观众的热情度就不高了，反而一些此前被埋没的乐队，如今成为了后起之秀，这便要求演出策划方前期调研更加深入。

如何抓住2023年旅游业市场复苏的机会，或许见仁见智，但从业者们的共识是，2023年的旅游业必将迎来爆发式增长。根据飞猪平台数据，“五一”国内机票、酒店、景区门票、跟团游等预订量均已超过2019年同期，累计预订量同比去年劲增超10倍，中长线游订单占比高达9成以上。

至于这个已经到来的五一假期，最终将上演何种“疯狂”，我们拭目以待。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阿北、石艾、拉拉、小莫、琦琦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