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熵,作者丨石榴,编辑丨月见
如果不是这个五一档,大概很多人已经想不起韩寒了。
他在大众脑海中的形象,被定格在2022年春节档《四海》的见面会“四海歌会”上。那时,他穿着毛衣,把头发剪成圆寸,戴着黑框眼镜,站在舞台最左侧,卖力地和曾经合作过的演员们合唱,为即将在春节档上映的《四海》宣传。
那是韩寒的第四部电影,也是他闯入电影市场的第八年。在过去的八年里,市场一次次验证着韩寒的百发百中,以至于人们坚定地相信,《四海》会继续这场票房神话。但原本被期望的狂飙未能出现,《四海》临门一脚刹车,踩碎了大众对于韩寒的期待与偏爱。自此,他从公开活动中绝迹,停止在一切社交媒体上发声,仿佛一夜消失。
直到这次五一档。《长空之王》《人生路不熟》两部电影你追我赶,“谁会是赢家”的猜谜游戏贯穿整个五一档。
但如果目光放在它们身后,或许会发现,真正的赢家早已注定。无论是主旋律片《长空之王》还是喜剧片《人生路不熟》,它们的第一出品方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亭东影业。
2015年,《后会无期》上映一年后,韩寒在上海成立亭东影业。彼时,一心进军电影市场的韩寒,相比于加入大公司,自立门户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但谁也没料到,这个带着“韩寒制造”标签诞生的公司,会走到如今的地步。过去,韩寒的光芒遮盖了亭东影业的“伟绩”,直至他的个人IP逐渐失效,人们才意识到,电影在大银幕上的命运尘埃落定,但属于韩寒的故事并没有终结。
韩寒和亭东影业逐渐完成“去韩寒化”的布局,依靠着曾经积累下的人脉和资源,建立起一个更大的商业帝国。
“赢家”韩寒
这个五一档,是疫情以来难得能够配上“市场最挤”这个称号的档期。尽管与过往相比,五一档的整体基调依旧冷清,但复苏信号的到来,还是让大干一场的期盼,在全行业悄然萌动。
曾经撤档的影片重新上映了,蓄势待发已久的影片也终于能撒开手宣传了,甚至期待的多元市场也终于出现了,青春、笑闹、热血,爱恨鲜明的角色,你死我活的争斗,在这个假期频繁闪现。
在过去这些年里,亭东共出品12部电影,其中,由韩寒主导的仅为3部。在其余的9部电影中,既有充满奇幻气息的《万万没想到》《解忧杂货店》《阳光劫匪》,也有悬疑电影《杀破狼·贪狼》,2018年的跨年影片《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出品方序列,也有亭东影业的身影。但在这些电影中,亭东更多跟随在万达影业、博纳影业、劳雷影业等老牌公司身后,投资占比并不大。
直至2021年《扬名立万》开始,亭东影业的身影,才逐渐开始在第一、二出品方的位置出现。但毋庸置疑的是,之前多年跟在大佬身后喝汤的亭东,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资本,能够支撑其在电影市场驰骋。
而这些电影,不论是风格还是题材,已经很难和韩寒联系到一起了。
也许还有人记得,《后会无期》上映时引发的震动。2014年7月,《后会无期》上映前,韩寒在微博上发布了电影宣传语:“听过许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合作伙伴觉得这句话太过“灰暗”,并极力劝他换掉,韩寒没听。但该条微博发出后,一天之内就获得了16万转发,12万点赞以及3万评论,“依然体”爆红于网络。
这种一意孤行,几乎贯穿在韩寒的导演生涯中。四部电影,编、导几乎都由韩寒一手把控。一个行业内众所周知的事情是,在韩寒剧组,不开剧本会,大家的意见仅仅局限在视听上。
某种程度上,在他看来,其他创作者的风格手法很难融入自己的风格,“如果有几句台词是其他人写的,演员一张嘴我就知道那不是我写的话。”这让韩寒电影的风格几乎贯穿始终:荒诞、反叛、少年又苍凉。
那一年,韩寒对迎合观众和资本表现得不屑一顾,“这个电影故事本身,当你看完以后,你会发现它对所谓商业的零迎合,但是我相信这种零迎合也可以获得一些东西。因为我不需要迎合那些观众,我来这里是拍电影的,不是来拍马屁的,我既不是来拍发行方、投资方马屁,我也不是来拍观众马屁。”
有惊人的票房做支撑,韩寒有孤行己见的资本。2014年,《后会无期》6.29亿;2017年,《乘风破浪》10.46亿;2019年,《飞驰人生》17.28亿。那是韩寒风光无限的时期。与之相对的,是与之齐名的郭敬明开始进入衰落期。2016年,电影《爵迹》上映,只收获了3.82亿票房,难以覆盖成本。曾经《小时代》的奇迹一去不回,郭敬明的时代也正逐步逝去。
人们对比的两人的轨迹,感叹着命运无常,却不知道,郭敬明的衰落已经对市场提出了警醒:当时代大潮汹涌而来之时,没人能够幸免其中,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到了2022年春节档《四海》上映,曾经埋下的雷终于爆发。豆瓣的高赞评论这样写道:“我们不是烦这部电影,而是烦40岁的韩寒还在用他20岁时的套路阐述青春。可放在现在他的讲法已经过时了。”
互联网从不打烊。韩寒依旧是那个韩寒,但观众已经不再是无条件为其买单的那批观众。不过,在去韩寒化这件事上,亭东影业已经得心应手。
韩寒闯入新战场
适时瞄准新的航向,这绝不是韩寒和亭东影业的突发奇想。
2018年,在接受自媒体“一条”采访时,韩寒罕见地显露了一丝反省,“自我表达是非常奢侈的东西,人不能一方面自我表达,一方面怨市场不懂你的自我表达,这太自私了……我希望和我合作的人不要亏钱,我觉得优秀的创作者从他诞生的第一秒,就应该是个商人。”
韩寒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市场作出妥协时的无奈,更是在个人IP逐渐失效的时代下的必然选择。或者可以说,从更早一些开始,韩寒就已经表达了对于个人IP失效的担忧。
2012年,韩寒创立的文艺生活APP“ONE一个”正式上线。在这个移动互联网萌芽的时代,开设了图文、阅读、专栏、连载、问答、音乐、影视、专题等多个板块的ONE一骑绝尘,成为后续亭东转型的有力资本之一。
那一年纸媒显露出衰落迹象,韩寒为“ONE一个”的上线,写下一篇名为《碎片》的文章,其中他这样说道:“总得往前走的,正如对于百年前的人来说,那只电话机也是匪夷所思的高科技。正如我们的后代也许也会有这么一个晚上,不得不翻出他们父辈的手机,然后大笑说,这居然叫智能操作系统,真怀念他们那个年代。”
时代的迅速迭代,让曾经桀骜不驯的韩寒,逐步开始与更世俗的一面联结。
其中,让韩寒完成从作家到资本的转型最重要的伯乐,非路金波莫属。这个笔名“李寻欢”的初代“网络文学三驾马车之一”,从2003年花费5000元购买韩寒《像少年啦飞驰》互联网漫画改编权之后,便和韩寒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了一起。在此之后,韩寒的图书出版、商业代言、电影投资等方面,都可以看到路金波的身影。
2012年6月,他丢掉了李寻欢的笔名,成了书商路金波,创办了果麦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但他和韩寒之间的故事,并没有结束。2017年至2019年,韩寒及其名下公司上海有树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均为果麦文化前两大版权采购供应商之一,三年间合计采购金额超过2200万元。2018年至2020年,果麦文化策划发行韩寒作品产生的营业收入分别为427.75万元、416.39万元、150.43万元,占比分别为1.40%、1.08%、0.42%。
而果麦文化前身果麦有限是由董事长路金波与韩寒母亲周巧蓉共同出资设立,作为创立股东之一的周晓蓉,目前持有果麦文化3.36%的股份。与此同时,路金波的母亲孙妮又持有亭东影业5.93%的股份。
正是这样的亲密关系,使得韩寒拿到了一张电影圈的入门券——韩寒处女作《后会无期》的第二大出品方,正是果麦文化。
也是从这部电影之后,更多新的关系被创造出来。身为电影的投资方和发行方,博纳影业在招股书中公示,《后会无期》制片成本为1.3亿元,毛利9540.84万元。其投资回报率近200%。到了《乘风破浪》,票房奇迹还在继续,韩寒和亭东的潜能再次被证明。
同年9月,博纳影业通过授权转让老股和增资的方式,投资2.5亿元,最终拿下了亭东影业11.25%的股份。同年,韩寒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博纳影业的股东序列之中,直至2022年8月,才正式退股。到了2019年,在《飞驰人生》的“撮合”之下,阿里影业也战略投资亭东影业。
背负着越来越多新伙伴的期望,韩寒的改变肉眼可见。他越来越频繁地出入在曾经不屑一顾的场合中:博纳影业与万合天宜出品的《万万没想到》,韩寒作为艺术指导为其站台推荐,并还在其中客串角色;邓超导演《分手大师》时,韩寒加入一众客串大军,为好友大方叫卖。
而在这一次次地捧场与背书中,新的合作关系诞生。后来,邓超成了《乘风破浪》的主演,其名下的橙子映像也成为《乘风破浪》出品方之一;以《万万没想到》为起点,万合天宜和亭东影业成了亲密无间的战友。《扬名立万》总票房9.23亿元,据猫眼专业版测算,该片片方约可分得3.2亿元。
在《人生路不熟》的首映礼现场,韩寒为易小星站台。在台上,两人亲密无间,韩寒拍拍易小星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我是看易老师的作品长大的。”
显而易见,越来越多的短期的吆喝变成了长远的投资。如果说,过去的资本看重的是韩寒个人IP的影响力,那么现在亭东影业交出的成绩单,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所有人:从作家到导演,再到商人,韩寒已经彻底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韩寒向左,郭敬明向右
城头变换大王旗,韩寒终究是走进了更大的江湖。
韩寒和亭东还在继续“出征”。在其影片储备库中,越来越多新的题材开始出现。比如已经杀青的喜剧悬疑片《玩火》,预备于今年暑期档上映的青春片《念念相忘》——这也是亭东成立后,第一部IP改编电影。
2016年4月,韩寒将ONE APP合并入亭东影业;2017年1月,主攻非虚拟文学“ONE实验室”成立;2019年8月,ONE一个工作室发出“故事大爆炸”征文大赛,以ONE一个APP为主要阵地,联合果麦、磨铁等出版机构以及阿里、万达、爱奇艺等多家影视公司,以作品出版及影视孵化为最终目标。
这些频繁的动作,皆指向了同一个目标:韩寒试图将其作为亭东影业重要的内容生产和IP储备平台,构建更为完整的产业链。优点在于,基本省去了前期和后期漫长的链条——找优秀的作者去写,依靠韩寒的影响力,在前期储备了足够的流量后,便可以等着隔壁的制片敲门了。
但作家和编剧角色的天然鸿沟,以及韩寒对团队寄以更复杂的期望,都让双方的蜜月期难以为继。时至今日,改编自张皓宸《我与世界只差一个你》的《念念相忘》,仍是韩寒和亭东布局IP产业链多年后的独苗。
相对而言,亭东的商业化探索,更多仍集中在原创领域。国家电影局的备案显示,亭东影业今年还立项了现实题材《人生皮囊》和科幻片《驾驶一颗流星》。亭东的野心更大了,也更保守了。曾经说着反感“先得找到一个类型,再去想这个演员多少票房”的韩寒,在离开导演椅两年后,正式备案了《飞驰人生2》。
《飞驰人生》是韩寒导演列表中票房最高的一部,也是韩寒作品中口碑相对稳定的作品。基于成熟IP,拍摄新的作品,目的无外乎降低影视行业的风险,在不确定中寻找并提升确定性。
在韩寒驰骋在资本市场之际,郭敬明也在试图重回影视行业。3月,他执导的第一部网剧《云之羽》杀青。整个拍摄和营销依旧充满了典型了“郭敬明味”,他让演员们减肥塑型的消息登上热搜,“郭敬明减肥训练营”声名在外;他在微博发声情并茂的小作文,记录演员带给他的感动,拔高观众的期待值。
只是,这些故事仅仅局限在了郭敬明的个人微博中。在《云之羽》官微发布的杀青海报和微博中,郭敬明的名字消失不见。只有由郭敬明百分百持股的最世文化的身影,出现在了联合出品的名单中,显示着这部剧与郭敬明的联系。
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发展路径,但却在一个地方交汇。不论是电影市场还是电视市场,不论是否还想要坐到导演椅上,在新的分水岭、新的议题面前,两人都在寻求更加安全的道路。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全新的战场。而曾经桀骜不驯的一代人,终究选择了退守幕后,与商业世界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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