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游戏的永恒焦虑

文 | 雪豹财经社，作者丨文杰

研发花了1亿美元、上线后每年还要花2亿美元的《原神》，被“封神”后还不到3岁，就已显现出一丝疲态。

每隔大约一年，《原神》都会有一次被冠以“X.0版本”的重大更新，借此开放新国度的地图、角色和剧情，并对游戏的内容、玩法进行较大幅度的创新和补充。以往每逢大版本更新，玩家热情都会来到阶段性的高点，游戏收入也会迎来一波上扬。但近期上线的《原神》4.0版本，叫好不叫座。

近半年来，《原神》的收入和活跃玩家数双双下滑。随着二次元游戏市场增量愈发难寻、行业内卷不断加剧，内容游戏对需求变化的永恒焦虑，开始在《原神》头上集聚，使其头顶的王冠变得沉重。

虽然目前收入依旧可观，过去赚的钱也足以覆盖几年的开发成本，但作为近年来最受瞩目的精品国产游戏之一，如果运营3年就开始走下坡路，并不符合行业和玩家对《原神》的预期。

《原神》的颓势也为近年来炙手可热的米哈游敲响了警钟。它不得不从过往大跨步的增长中跳出来，重新思考如何才能做一款长青的游戏。

王者未归来

和以往每一次大版本更新一样，《原神》4.0的上线，获得了“死忠粉”们堪称热烈的反馈。

玩家李沐子（化名）早早删掉了手机上几个不太常用的App，特意为更新版本腾出了十几GB的存储空间。一位游戏时长近1000小时的玩家在游戏社区TapTap上表示，他此前早已卸载《原神》，直到4.0版本更新才决定回来看一看。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游玩体验了。”李沐子兴奋地告诉雪豹财经社，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玩《原神》超过1个小时是什么时候了，但4.0让她重新有了不停玩下去的冲动。

在各大游戏社区，不乏对《原神》4.0版本的正面评价。另一位游戏时长超过1000小时的玩家总结道：“枫丹有一种初入蒙德（原神中第一个开放的国家）的新奇感，剧情的节奏恰到好处，水下世界也很有吸引力。”

在4.0版本中，《原神》开放了游戏世界的第五个国度——以水元素为主要线索的枫丹地区，并首次加入了水下探索玩法。为了此次更新，制作团队从两年前便开始企划，并克服了一系列设计和技术难点。

此外，4.0版本还基于玩家反馈对游戏内容进行了大量优化：增加分层地图、加快了任务节奏、增加探索奖励等。

然而，这对《原神》来说还远远不够。

《原神》一度被视为捅破国产游戏行业天花板的存在。自上线以来，它连续3年获得TGA“最佳移动端游戏”和“最佳持续运营游戏”双奖提名，并拿下了2021年的最佳手游奖。这意味着《原神》不仅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了大量玩家认可，还凭借其长线运营能力持续取得商业上的成功。

被捧上神坛的《原神》，也让米哈游从一家二线游戏公司，一举迈入了国内游戏行业Top 3的行列。2022年，米哈游的主营业务收入273.4亿元，净利润高达161.45亿元。与《原神》刚上线的2020年相比，两项指标分别增长了170%和180%。

米哈游对《原神》的期待是长青，但4.0版本王者未归来。

8月16日，版本更新当天，《原神》短暂地登上了国内iOS畅销榜的第二名，次日便跌出了前三。在美、日、韩三个主要海外市场，新版本只在日本进入了畅销榜前十的行列。

作为对比，去年3.0版本上线时，《原神》不仅登顶了国内iOS畅销榜，还进入了美、日、韩等几十个海外市场的iOS畅销榜Top 10。

4.0版本上线后游戏的活跃玩家数量，也远低于今年年初的水平。移动应用分析平台“点点数据”显示，8月16日，《原神》国内移动平台的DAU约为870万，不及1月峰值（1175万）的四分之三。

“玩法内容极易消耗，小幅度玩法改动已经很难勾起玩家兴趣了。”一位玩家在知乎评论，《原神》上线已近3年，如何通过持续创造新的玩法和内容维持玩家新鲜感，并推高游戏的留存和收入水平，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成功密码失灵

事实上，由于大量玩家进入倦怠期，在4.0版本上线前的几个月里，《原神》已经走了一段下坡路。

作为一款长线运营的内容游戏，《原神》长期保持着42天一个小版本的更新节奏，每个版本分为上下两个卡池，游戏的收入伴随卡池更新的节奏，呈现出潮汐般的周期性涨落。

据雪豹财经社统计，自2022年8月3.0版本上线以来，《原神》一共更新了10个版本、19个卡池，在iOS畅销榜上十度登顶，六度排名第二。但最近4个月开放的6个卡池中，仅有一个登顶畅销榜，有3个卡池接连取得了近一年以来的垫底表现。

相应的，《原神》流水持续数月低迷，收入排名也连连下跌。

Sensor Tower每月发布的App Store中国手游收入排行榜显示，5月，《原神》的排名从保持了8个月的第三名跌至第五名，7月进一步跌至第十名。新版本上线，未能立竿见影地扭转颓势。

与收入下跌的趋势相反，《原神》的宣发投入却在持续扩大。移动广告情报分析平台AppGrowing的数据显示，今年4月，《原神》进入国产游戏推广强度榜Top 10，6月和7月更是两度登顶榜首，成为买量强度最高的国产游戏。

其买量力度之大，甚至对其他游戏的买量空间造成了挤压。乐府互娱创始人程良奇在受访时抱怨过，米哈游的买量模式财大气粗，“他们不看转化效果，只看曝光，连投放优化都不用，只要设一个消耗数据放那儿就行”。

然而，即便在巨额买量的加持下，《原神》的收入水平也依然不尽人意，这与玩家的流失不无关系。点点数据显示，《原神》国内移动端的MAU于今年1月达到3279万的峰值，之后便掉头向下，截至7月已跌到了1929万，半年间跌幅超过四成。

在此期间，各大游戏社区也涌现出一些负面评论，大多集中于游戏内容的同质化。有玩家表示，每天为重复的内容消耗大把时间，让人感到深深的疲惫，“现在《原神》这游戏上线如上班，上班一天疲惫归来，上线还要接着搬砖”。

这意味着，米哈游过去的成功密码不再奏效。

3.0版本之前，《原神》的主要问题在于产能不足——玩家总是早早地将游戏内容消耗殆尽，在版本末期进入无聊的“长草期”。但现在，它需要面对产能过剩带来的困境——随着工业化能力的提升，创新有限、量大管饱的内容反而成了负担，令玩家感到审美疲劳。

如果不能通过有效创新扭转玩家流失和收入下滑的趋势，《原神》的前景将蒙上一层阴霾。毕竟，《原神》的故事才刚刚行进至七个国家中的第五个，按照此前的速度，完结前至少还要持续更新3年。

沉重的王冠

随着体量增大和天花板的临近，曾在过去12年获得几何级数增长的米哈游，不得不学会慢下来。

“今年越来越多的同行开始意识到，二次元游戏赛道的容量可能被高估了。”二次元游戏制作人刘羽墨（化名）告诉雪豹财经社。过去，行业普遍认为二次元更多地是一种包装形式，可以承载不同的玩法类型，彼此之间的竞争不至于过于激烈。但这一判断正在被推翻。

2023年，随着版号集中释放，二次元游戏扎堆上线，对玩家的时间和钱袋子展开了激烈争夺，仅8月就有12款二次元游戏官宣上线或定档。其中大多数的商业化表现并不出彩，发布之初能留在畅销榜前100的已是凤毛麟角。虽然《原神》仍是这个市场的佼佼者，但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而且这一影响将是长期的。

今年4月，米哈游上线新作《崩坏：星穹铁道》，虽然表现尚可，但还不足以为公司打开新的天花板，反而对《原神》的玩家进行了分流，使其长线运营难题更加凸显（详见雪豹财经社《崩铁升原神落，米哈游在养贪吃蛇？》）。

再看米哈游未来的产品线，近两年内有望上线的新游戏《绝区零》依旧是典型的二次元游戏。在可预见的未来，自家产品左右互搏的问题还将加剧。

作为米哈游目前投入最高、技术运用最丰富的旗舰游戏，《原神》不仅是公司营收的重要来源，还承担着更多重任——通过源源不断的新内容迭代技术、创新玩法及维持IP热度。

在国内市场，《王者荣耀》《和平精英》等长青的IP大多是社交竞技类游戏，天然具有很强的可重复游玩性。而《原神》更像是剧集，剧情和探索体验很大程度上是一次性的，因此需要稳定持续地推陈出新，才能留住玩家，这对游戏的长线运营能力提出了更高的挑战。

“做商业游戏，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目标用户是谁，他们的需求是什么，你是不是真的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米哈游CEO蔡浩宇曾表示，他也时常为能否一直敏锐地抓住玩家需求而感到焦虑，“很难保证我在40岁以后，还能依旧对玩家的需求保持敏锐。”

如今，1987年出生的蔡浩宇还未迎来不惑之年，《原神》就已初显疲态。

4.0版本更新后，这款游戏增加了一些新奇的玩法，玩家评价也有所回暖。但这些依据玩家的反馈对游戏进行的改良和调优能否延续，并传导到玩家数量和游戏收入上，仍有待观察。

头顶沉重的王冠，《原神》的长青梦会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