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砺石商业评论,作者 | 王剑
提到土耳其,不妨先问一个问题,这个国家的首都是哪?
相信很多人会脱口而出:伊斯坦布尔。
伊斯坦布尔,这座原名君士坦丁堡的古老城市曾是东罗马帝国的首都,而且是全世界唯一横跨亚洲和欧洲的城市;阿加莎侦探小说《东方快车谋杀案》中,那趟活跃于19-20世纪、横贯欧亚大陆的传奇列车,始发站也正是伊斯坦布尔。
不过,正确答案是地处土耳其中部的安卡拉,因为这里是被誉为“土耳其国父”凯末尔的“龙兴之地”。
其实,不光世人对土耳其历史文化有误解,土耳其都觉得自己的国名容易招致误会。
土耳其的英文国名是“Turkey”,英文直译就是“火鸡”(实为珍珠鸡,因从土耳其销往欧洲而得名“土耳其鸡”,但这种禽类与“火鸡”并无关系)的意思。
但“Turkey”俚语中又有“笨蛋、傻瓜”的含义,土耳其觉得很“受伤”,将其国名改为“Türkiye”,而且已被联合国同意。
“Türkiye”其实算是个生造词,“Türk”是“突厥人”的意思,“iye”是个所有格词汇,表示“拥有”,合在一起就是“突厥人之地”。
其实,近代以来的土耳其人很少会自称“突厥人”,而是以“奥斯曼人”自居。
因为历史上的奥斯曼土耳其曾是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超级帝国,也是15世纪至19世纪唯一能挑战欧洲国家的伊斯兰势力。
时至今日,无论“突厥”还是“奥斯曼土耳其”早已湮没于历史长河之中,但土耳其依然在为争取自己的国际地位不断做着努力。
让我们带着好奇和尊重,不妨来深度了解下这个陌生的国度。
突厥与土耳其的历史渊源
既然说到“突厥”,那就从这个词开始吧。
可能除了土耳其,中国才是对“突厥”这个民族更为熟悉的国家。甚至从历史角度来说,也是因为中国,才有了后来的土耳其人。
汉代以前,匈奴是统治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不过,匈奴并非单一的族群,而是众多游牧部落的联合体,包括了东胡、楼烦、屠各、丁零、突厥等。
突厥的前身正是匈奴统辖下的一个部落之一。据《北史》记载:“突厥者,盖匈奴之别种也。姓阿史那氏。”
匈奴帝国在汉武帝时期被彻底击溃,原本依附于匈奴的部落纷纷自立为王,出现了鲜卑、柔然等草原政权。
公元552年,阿史那氏族逐渐强大,联合其他草原部落推翻了柔然汗国,建立了一个新的联合体:突厥汗国。
公元567年,突厥又分裂为东、西两部,其中东突厥乘中原战乱,屡次越境骚扰。
唐太宗李世民即位之初,东突厥甚至一度攻到长安渭水便桥北,迫使李世民以重金献上才退兵。
深感屈辱的唐太宗为此厉兵秣马三年,于公元629年以李靖为帅,起兵北上,灭亡了东突厥。
公元657年,唐军灭西突厥;公元745年,唐朝联合回纥灭亡了残余势力建立的后突厥。
至此,突厥作为一个政权名字在中国历史上彻底消失。
在此期间,被唐军击溃的一股西突厥部落沿咸海、里海、高加索一路西迁,抵达小亚细亚半岛(今土耳其),与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印欧语系民族融合,成为了今天土耳其人的祖先。
当时正是阿拉伯帝国的强盛时期,外来的突厥人只能表示臣服,选择信奉伊斯兰教,以换取生存资格。
经过300年的休养生息,突厥人趁阿拉伯帝国衰落,建立了塞尔柱帝国,范围包括今天的土耳其、波斯(今伊朗)以及几乎整个阿拉伯半岛。
可惜,塞尔柱帝国运气不佳,帝国旗号还没打出多久,就被新生的蒙古大军打得落花流水。
突厥人只好再次表示臣服,苦苦熬到蒙古帝国衰败后,才于1299年,在另一支突厥首领奥斯曼的带领下,建立起奥斯曼帝国。
彼时,面对欧洲如火如荼的基督教文明,奥斯曼也成为世界上最后一个能与之相抗衡的伊斯兰国家。
虽然实力远不如欧洲的东罗马帝国强大,可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者很清楚,要在敌人眼皮底下“讨生活”,就得主动迎战,打到对方彻底不敢小瞧自己。
1326年,崛起的奥斯曼帝国不断向西扩张,侵占了不少东罗马帝国原有国土,直至与其首都君士坦丁堡隔海相望。
为了彻底击败东罗马在欧亚势力,奥斯曼帝国随后几位继任者以伊斯兰“圣战”名义,招募了大量穆斯林勇士加盟,不断对东罗马帝国发起攻击。
最终,1453年5月29日,君士坦丁堡城破,不可一世的东罗马帝国被奥斯曼灭亡,君士坦丁堡被改名为伊斯坦布尔。
实力大增的奥斯曼帝国自此开始“拳打脚踢”,疆土面积一扩再扩,睥睨天下。
全盛时期的奥斯曼帝国地跨亚非欧三大洲,分为31个省,疆域从阿尔及利亚直抵两河流域和波斯湾,从克里米亚和匈牙利一直延伸到也门,控制了三分之二的地中海和整个红海以及黑海。
这时期,欧洲被奥斯曼帝国吓坏了,打也打不过,只能将其描述为恐怖又暴力的“野蛮人”。
骂确实比打有用,这使得“土耳其”在很多欧洲词汇表述中,至今都具有负面的含义。
新生的奥斯曼帝国地处欧亚中心,等于扼住了东西方贸易的咽喉,也彻底断绝了欧洲商人经地中海去往亚洲的通道。
不敢招惹奥斯曼帝国的西欧各国只好另辟蹊径,从陌生的海洋开辟航道,从而拉开了大航海时代的序幕。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陨落
极盛而衰,这是历史上各个王朝不变的定律。
奥斯曼帝国虽然阻隔了欧洲前往亚洲的海路,却无意中促使西欧国家通过征服海洋成为强国,可自己的经济却由此停滞不前,影响力大不如从前。
在600年国祚的最后200年里,奥斯曼帝国和近代中国一样,在西方列强面前倍感屈辱。
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奥斯曼凭借家大业大苦撑到了19世纪,撞上了日益强盛的沙俄帝国。
沙俄为了向西亚扩张,急于打通黑海通往地中海的出海口,与奥斯曼帝国混战了两百年,彼此进行了几十次战争,互有胜负,但也让奥斯曼的国力消耗殆尽。
面对欧洲强国的军事技术快速发展,已经对奥斯曼帝国形成直接威胁,土耳其人开始坐立不安。
与此同时,欧洲民族主义开始兴起,奥斯曼帝国亦不能幸免。
先是希腊在英、法、俄三国的干涉下宣布独立,与土耳其反目为仇,相互交战多年;随后,欧洲的塞尔维亚、黑山、摩尔多瓦、塞尔维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也纷纷宣布脱离帝国独立。
到20世纪初,东南欧国家的民族主义崛起,组成巴尔干同盟也向奥斯曼帝国开战,使得土耳其人丢失了除东色雷斯及埃迪尔内以外的所有巴尔干领地。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看到奥斯曼的衰败以及欧洲国家的强盛,帝国曾经最坚定的“拥趸”穆斯林集团阿拉伯人脱离帝国纷纷独立。
一战爆发后,奥斯曼帝国因为嫉恨英、法、俄三国,坚定站在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一方。
最终,站错队的奥斯曼土耳其战败,被迫签订了《色佛尔条约》。条约规定:奥斯曼要割让80%的土地,本土小亚细亚半岛西部划归希腊,东部由协约国托管,只留下中间一隅之地,奥斯曼帝国面临亡国危险。
如此丧权辱国的协议让土耳其人十分愤怒,国内民族情绪高涨,“国父”凯末尔挺身而出,推翻了延续六百年的苏丹的封建统治,又迫使协约国重新与土耳其签订《洛桑条约》。
此条约不仅确立了现代土耳其的疆域,也彻底终结了奥斯曼帝国统治土耳其的历史。
1923年10月29日,土耳其共和国成立,凯末尔当选共和国第一任总统。
彼时,土耳其只占有小亚细亚半岛和巴尔干半岛的一隅之地,国土面积仅为78万平方公里,与巅峰时的55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不可同日而语。
最可恨的是,西部的爱琴海沿岸几乎都是希腊的领地,下海游个泳一不小心就进入到希腊海域……
不过,土耳其人也来不及哀伤。
因为国内在凯末尔领导下,正进行一系列世俗化的社会改革。
颇有现代民主意识的凯末尔宣布,土耳其实行政教分离,进行资产阶级民主改革,全部精力都用于发展本国的民族经济。
正因这次被称为“凯末尔主义”的政治改革,反对宗教介入政体,开始实行多党制,才让土耳其逐渐摆脱泛伊斯兰主义影响,成为伊斯兰世界最早开始宪制和现代化的国家。
“凯末尔主义”实际就是务实态度,才让土耳其学会“脱亚入欧”,更学会在政治上左右逢源。
二战时,土耳其就是坚决不站队,谁也不支持,才安然混到战争结束。
冷战时期,土耳其北临黑海,以及地处欧亚十字路口的特殊地理位置,让迫切希望得到黑海出海口的苏联百爪挠心。
冷眼旁观的北约对此十分高兴,主动将土耳其吸纳进北约,充当自己抵御苏联的“马前卒”。
如同夜壶的“泛突厥主义”
虽然只是欧洲大家庭的一个“编外人员”,可土耳其也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在欧洲问题上屡屡指手画脚,令欧美国家不胜其烦。
土耳其还不自知,又以欧洲成员国为名,多次要求进入欧共体,希望有福共享。
令土耳其失望的是,申请了几十年,从欧共体到欧盟,每次都被欧洲拒绝。
更令土耳其愤怒的,有一次北约演习,土耳其兴冲冲跑去参加,居然发现假想敌是自己……
其实也很正常,自中世纪“十字军”东征以来,土耳其与欧洲因为宗教信仰打得不可开交,即便其不再将伊斯兰教作为国教,可依然是欧洲国家眼中的异类。
况且,土耳其被允许加入北约,是充当欧洲放在亚欧大门外的一个缓冲力量,怎么可能放进来和欧洲老牌国家平起平坐?
关于这一点,亨廷顿在著作《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写得很清楚,自凯末尔以来,土耳其在文化上就是无所适从,“抛弃了麦加,又进不了布鲁塞尔”。
土耳其也终于醒悟过来,原来欧洲压根没把自己当回事。
既然“凤尾”当不成,土耳其干脆就当“鸡头”算了。
土耳其又重新举起“泛突厥主义”的大旗,打算充当中亚地区的大佬。
所谓“泛突厥主义”,其实就是土耳其国内受到民族主义的鼓动,主张所有操突厥语族语言的民族联成一体,组成一个由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统治的大突厥帝国。
说起来,这是拜“土耳其国父”凯末尔所赐。
建国初期,凯末尔为了不让眼花缭乱的改革过分削弱土耳其人的民族意识,将土耳其的历史直接与中亚的突厥人联系,同时将11世纪塞尔柱突厥帝国建立视为土耳其人控制小亚细亚的开始。
严格来说,这些为建立土耳其人的民族认同感改编的历史勉强还算客观。
可随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凯末尔的养女阿菲特·伊楠曾在演讲中宣称:人类最高级的和最早的文明种族、国家,是阿尔泰与中亚的土耳其人;苏美尔、埃兰人、阿卡德人,被赋予这些名字的人,实际是土耳其人;以古希腊人为名的多利安人,最初的祖先也是被叫作赫悌人的土耳其人……
就连中国,她也没放过,表示“中国文明的基础创立者是土耳其人”……
当年其突厥祖先被大唐军暴打的事情,她是一个字也不提。
说白了,这就是沉浸在奥斯曼帝国荣耀光环下某些土耳其人的集体“意淫”罢了。
好在凯末尔还算务实,看到有些言论越来越离谱,果断叫停,“泛突厥主义”暂时偃旗息鼓,全国还是集中力量搞建设。
凯末尔去世后,土耳其国内的“泛突厥主义”又开始抬头,正好被执政者拿来当作地区政治的一剂猛药。
1992年,土耳其召集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在安卡拉举行了首次突厥语国家首脑会议。
1994年,土耳其又在伊斯坦布尔举行第二届“突厥语国家首脑峰会”,中心议题是“确认突厥语国家走向一体化”。
说到底,这个“泛突厥主义”好似夜壶,谁想用了就拿来用;不想用了就塞到床底,无人问津。
有些滑稽的是,为了以“突厥祖先”来树立自己的地区权威,土耳其还曾一口气认了16个祖先。
强人埃尔多安
2015年,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会见巴勒斯坦总统阿巴斯,特意安排了16位武士充当“人肉背景”。
这16名武士各自代表历史上与突厥有关的政权,分别是:匈奴、西匈奴、匈人帝国、白匈奴、突厥汗国、阿瓦尔帝国、可萨帝国、回鹘汗国、喀喇汗国、伽色尼王国、塞尔柱帝国、花剌子模、金帐汗国、帖木儿帝国、莫卧儿帝国和奥斯曼帝国。
说实话,别说阿巴斯搞不清楚,就连被埃尔多安拉到“突厥朋友圈”的其他国家,也未必认同所谓“突厥祖先”。
毕竟,有的是白种人,有的是黄种人,如何界定到底谁才是正宗“突厥人后裔”?就算是又能怎样?
既然提到这场“突厥闹剧”,也没法绕过背后的策划者——土耳其现任总统埃尔多安。
今年5月28日,现任总统埃尔多安以52.14%的得票率,击败反对党候选人克勒奇达尔奥卢,连任土耳其总统。
从他于2003年第一次担任总理至今,埃尔多安领导土耳其这个中东大国已经有20年时间,可以说是继国父凯末尔之后,对这个国家影响最大的政治人物。
埃尔多安的崛起之路,如草根逆袭,书写着“莫欺少年穷”的奇幻故事。
早年的埃尔多安曾热爱足球,如果不是父亲坚决反对,他可能会成为一名职业球员。
大学时期,埃尔多安遇到了土耳其著名政治家埃尔巴坎的提携,成为其坚定信徒。
在埃尔巴坎的支持下,埃尔多安加入了土耳其学生联盟,大放光彩。
1976年,埃尔多安被选为伊斯坦布尔的市长,带领这座混乱不堪的城市实现了现代化发展。
由于埃尔多安的伊斯兰背景,他被世俗化的土耳其当局所不容。最终因为一首隐含宗教极端思想的古诗,被抓住机会的当局逮捕,随即又被导师抛弃。
遭遇“背刺”后的埃尔多安吃了10个月的“牢饭”,出狱后的他开始明白权力才是一切的真谛。
同时,也因为恩师的无情,他更体会到“永远别相信任何人”这句话的分量。
出狱后,埃尔多安收起了往日的锋芒,主动和埃尔巴坎求和,共同组建了正义与发展党。
再次进入政坛的埃尔多安能屈能伸,他可以为了自己的野心和任何人联盟,也可以根据政治合作的需要,调整自己的政治主张。
他所有的目的,就是为了爬上政治的顶峰,不再被人随意践踏。
2003年,埃尔多安终于得偿所愿,成为土耳其的总理。
此时的土耳其,经济是欧洲的“吊车尾”,排名最后;政治上,一批元老级的世俗派掌权,勾心斗角;军事上,土耳其毫无话语权,只能看欧美眼色行事。
说来说去,当时土耳其的经济最令人糟心。
土耳其的经济发展
奥斯曼时期的土耳其就是一个封建农业国,关税基本被列强瓜分。
凯末尔执掌大权后,采取国家主义政策,逐步收回关税自主权。通过加高关税壁垒,干预汇率实行进口配额,才使得土耳其民族工业得以发展。
凯末尔逝世后,继任者伊诺努在经济上推行自由化,民间资本和外国资本逐渐活跃,形成了民营经济主导轻工业、国家资本主导金融和重工业的局面,产业基础逐步建立。
1950年,具有伊斯兰教背景的民主党击败了凯末尔一手领导的共和人民党,登上主流政治舞台。
随后,土耳其实施了向美国贷款、打破关税壁垒、经济自由化等政策,希望接轨国际市场。
不过,由于土耳其的产业发展先天不足,使得里拉主动贬值后并未改善出口,反而造成通货膨胀、商品紧缺。土耳其政府又被迫降低经济增速,重新加高关税壁垒。
上世纪80年代初,土耳其的通货膨胀率达到107%,GDP增速为-1%,被迫接受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援助,代价为放弃关税壁垒,开放金融市场。
随后十年间,土耳其经济迎来“黄金时期”,出口额扩大5倍,外汇收入平均增速12%,出口加工业的比重从1980年的1/3上升至1990年的4/5,逐渐形成外向型产业格局。
不过,土耳其也因外资大量进入,使得本国经济严重依赖西方经济体系。
上世纪90年代末,土耳其出口受西方经济不振影响逐步陷入停滞,土政府采取低利率政策对抗经济衰退,物价大幅上涨,里拉急速贬值,面临着无法偿还外债的局面。
土耳其只好再次接受了IMF的援助以渡过危机,可惜也未能乘此时机进一步推动产业升级,使得国内工业错失产业升级窗口,一直处在国际制造业链条的最低端。
2000年,土耳其由于银行相继出现借贷危机,外资撤离,再次造成国内通货膨胀率接近40%,民不聊生。
因此,埃尔多安上台前,土耳其始终是西方经济的“吊车尾”,位列西方国家经济排名之末。
面对土耳其的困境,有野心又有抱负的埃尔多安一边炮轰国内的反对派,将他们称作“将土耳其推向深渊的阴谋者”,乘机消除异己,一边积极谋划建设土耳其的各项政策。
在埃尔多安的推动下,土耳其政府提供各种惠民政策,促进国民人均收入大幅增加,贫困率从2002年的30%直接下降到2019年的7.5%,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埃尔多安执政20年间,土耳其的GDP总量从2001年的1455亿美元升至2011年的9060亿美元;人均GDP从2001年的2100美元升到2011年的1.06万美元,跻身“经济安理会”二十国集团成员;2022年,土耳其发展水平位列全球第17位,居欧洲上游水平。
发展基建也成为埃尔多安最重视的事,使得土耳其境内的水坝、住宅、学校、道路和医院数量迅速增长,规模前所未有。
可以说,埃尔多安以发展经济为根本,通过温和伊斯兰势力主导,带领土耳其完成了从军事威权政治向伊斯兰政党主导的现代民主政治的过渡,促进了经济的发展。
国际上,埃尔多安也颇具个性。
他曾拒绝为美国攻打伊拉克提供便利,又因为不同意以色列前总统佩雷斯关于加沙冲突的观点,于2009年的达沃斯论坛上拂袖而去。
2016年,他对美国干涉自己内政不满,怒怼美国,“Who do you think you are?”(你算老几?)被很多人视为土耳其与美国闹翻的象征。
正是这些带有浓厚个人色彩的政治亮相,使得埃尔多安在中东乃至整个伊斯兰世界都拥有着极高的人气。
不过,埃尔多安能掌控土耳其政权长达20年,也与他不断排除异己,在政治上竭力为自己塑造有利环境有关。
国际舞台上的土耳其
2016年7月15日,土耳其发生未遂军事政变,叛军几乎捉住了当时在海滨度假村度假的埃尔多安,所幸最后被安全救出。
埃尔多安以此为借口,在国内大肆搜捕,趁机排除异己,有160多家媒体和出版社被关闭,超过120名记者和媒体工作者被判入狱,超过10万名公务员在没有经过正当程序的情况下被立即解职或暂停履职,引发国际舆论争议。
2017年,在埃尔多安操控下,土耳其通过改行总统制的修宪法案公投,开始实行总统共和制,把原来属于总统和总理的权力都归结到了总统一个人身上,就是为保证其能一直独揽大权。
凭借强硬的政治手段,埃尔多安不断消灭任何敢于挑战自己权威的势力,才使得他在土耳其权倾一世,无人可敌。
埃尔多安野心也不止国内,他不止一次地在媒体面前发声,表示土耳其不会偏安一隅,而是要跻身世界的舞台,成为“强大的全球参与者”。
当然,埃尔多安这番话,也不是土耳其有多厉害。而是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越来越弱,土耳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却越发重要。
埃尔多安政府执政以来,推行新中东政策,一改此前不介入中东事务的立场,积极改善与中东伊斯兰国家的关系,充当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以及叙利亚之间的调解者。
土耳其也通过介入地区热点问题、设立海外军事基地、扩大安全合作等形式,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叙利亚战争爆发后,土耳其始终保持对叙利亚问题的深度介入,一边支持哈马斯武装,一边又严厉打击叙利亚境内库尔德武装,直接占据了大片叙利亚土地,气得叙利亚要与其开战。
也是因为积极支持巴勒斯坦,不断展示对以色列的强硬态度,土耳其在伊斯兰世界有着很高的声誉,埃尔多安也成功扮演着伊斯兰世界领袖的形象。
土耳其还通过插手沙特、伊朗的海湾地区事务,成为近年来中东区域地缘政治博弈的主要参与者;同时,土耳其还通过在索马里设立军事基地、与吉布提和苏丹提升安全合作增强了自身在红海与非洲之角的军事存在,实现了对非洲的军事影响力覆盖。
总体来说,埃尔多安外交政策是,面对小国“展示肌肉”,看到大国“左右逢迎”。
俄乌战争初期,土耳其最初从能源等方面给予俄罗斯巨大帮助,让欧美等国十分恼火。
等局势越来越倾向乌方后,埃尔多安不仅邀请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访问,还违背与俄罗斯的约定,将5名亚速营指挥官释放回乌克兰。
甚至,土耳其继去年向乌克兰提供大批TB2无人侦察机后,最近居然将生产线直接搬到了乌克兰境内。
说到底,埃尔多安也是个务实派。情况不明,左右平衡关系,局势有变,则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策略。
不难看出,土耳其外交上这种“骑墙”行为也很危险,虽然短期会给自己带来一些收益,但从长远看,必然会遭到美国和俄罗斯两国的猜忌和抵制。
至于欧洲,埃尔多安倒不担心,反正土耳其边境还收拢了数百万中东难民,还一直拿此敲欧洲竹杠,只要不拿钱就开闸,就看欧洲人怕不怕。
但埃尔多安可能没有意识到,时代变了,变局也多了。
土耳其的未来变局
欧洲本来就对土耳其拿难民问题“敲诈”很反感,偏偏土耳其还对瑞典和芬兰要加入北约表示反对。
八竿子打不到的国家加入北约,土耳其为何要反对?实际上,土耳其就是想借此找点理由,再从中要些好处而已。
类似在欧洲政坛搅和的事情,土耳其没少干,因此招致很多欧盟国家的强烈不满,纷纷对其表示出强硬态度。
法国总统马克龙层直接说,土耳其如此“作”,就不再是地中海地区的伙伴,必须采取强硬态度。
面对土耳其想要充当俄罗斯天然气输送到欧洲的中转枢纽,德国更是表示严重不满。要知道德国才是俄罗斯能源在欧洲的输送枢纽,土耳其这是直接掐断了德国的“财路”。
美国更是对俄乌冲突期间,土耳其购买俄罗斯的S-400防空导弹十分愤怒,既然是北约的“守门员”,怎么还能买对方的武器呢?
眼下,土耳其国内,埃尔多安也谈不上高枕无忧。
埃尔多安在国内屹立不倒,主要就是靠煽动民族主义情绪以及经济的持续增长。
其中关键因素就是经济,埃尔多安使出的“计策”是以高通胀、高外债、高经常账户逆差为代价换取经济增长。
这就是货币放水,土耳其每年货币供应量因此增长到16%。
显而易见,货币放水的后果就是通胀。银行只能通过提高利率来调节。
可埃尔多安担心利率调整会带来经济不稳定,认为“利率是万恶之母”,一直要求银行不要加息,持续保证货币供给。
可土耳其的几任央行行长根本不理,为保持金融稳定,连续加息,最终惹怒埃尔多安后被撤职。
于是,埃尔多安将自己女婿提拔到财政部部长位置,同时任命了只听自己话的新央行行长、副行长和货币委员会主席等人。
听他的话结果就是,土耳其迅速陷入通胀,土耳其里拉对美元汇率迅速飙升到如今的1:27.5,创下自1998年10月以来的最低纪录。
在通胀和货币贬值的双重刺激下,土耳其人也不傻,纷纷换美元、欧元,囤黄金进行避险,再次导致国内货币贬值,财富缩水。
一系列经济昏招,使得埃尔多安支持率不断下跌,严重威胁到自己的威信。
此外,国内还有一个埃尔多安无法控制的因素:土耳其大地震。
世界上两大地震带之一的欧亚地震带,又称地中海地震带,横穿土耳其、伊朗、阿富汗等三个国家。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决定了中东地区地震危害十分严重。而土耳其有95%的人口、92%的陆地面积处于不同程度的地震危险区内。
2023年2月,土耳其发生了两次7级以上的地震,造成数万人伤亡,无数房屋倒塌。
地震本来算是“天灾”,与埃尔多安没啥关系。可问题是,地震直接暴露出土耳其这些年很多建筑都有不同程度偷工减料现象,而且还暴露出土耳其拉胯的救援能力。
作为土耳其快速现代化神话的一部分,建筑业的发达本是土耳其国家能力的骄傲。但在地震之后,这些神话统统成了令人笑不出的“笑话”。
自然,人们不由将矛头指向了背后积极发展建筑业的埃尔多安,认为是他的失职和用人不当,才造成了如今的惨剧。
可以说,土耳其未来的变局就是看埃尔多安能否维持眼下的局面;他那套左右逢源的外交政策会不会被大国接受;还有时不时就拿出大肆宣扬的“泛突厥主义”,是否让所有参与国都买账。
从这点来说,土耳其的变局就源自自身的种种危机,答得不好,可能就是一道“送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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