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图源：巴哈姆特）

青年导演杨晟曾梦想把PlayStation 3的经典游戏IP《暴雨》改编成真人电影。他“自不量力”地向合作过的索尼主动请缨，希望能和IP版权方达成改编授权协议。结局和杨晟预想的一样，IP版权方量子梦（Quantic Dream）拒绝了他的请求。

两个月之后，影视制片人韩超给杨晟打来电话，邀请他加入一个互动游戏项目。正巧，杨晟也有投身互动游戏领域的规划和想法，两人一拍即合。杨晟和韩超恐怕没有想到，人生这场游戏即将踏入新的世界线。

近日，一款名为《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以下简称《完蛋！》）的真人影视类互动游戏冲上了Steam热销榜榜首，把《反恐精英2》和《使命召唤》等游戏甩在身后。

根据统计网站SteamDB给出的数据，《完蛋！》24小时内Steam同时在线人数峰值达6.5万人。而根据另一家数据网站SteamSpy的估算，该作目前销量约为87.2万份。

《完蛋！》讲述了一位名叫顾易的都市打工族，与六名长相、性格都大相径庭的美女交往的故事。游戏为玩家设计了百余种故事分支，十二种结局，多条隐藏故事暗线与彩蛋。

社交媒体和各个游戏论坛上，兴奋的玩家们把《完蛋！》称作“2023中国最佳科幻片”。“只想给浩浩一个家”等热梗也迅速在玩家群体中传播开来。

这不是真人影视类互动游戏第一次引发行业震动。2019年，由橙光游戏《潜伏之赤途》改编而来的《隐形守护者》获得了高口碑和不俗的销量成绩。根据百度“国游销量吧”的统计，《隐形守护者》在2019年售出了140万份，成为了那一年国产单机游戏的销量冠军。按照现在的销售势头，《完蛋！》在销量层面追赶《隐形守护者》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完蛋！》的制作思路是什么？《完蛋！》是如何进行成本控制的？真人影像，乃至现在大火的短剧，能否和互动游戏碰撞出新的火花。带着这些问题，钛媒体App对话了《完蛋！》的制片人韩超和监制杨晟，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问题的答案。

为真人影视注入游戏属性

自《隐形守护者》开始，真人影视类互动游戏的界定时常处于一个模糊地带。很多玩家分不清它们究竟是电影还是游戏。但清晰的一点是，游戏属性是一大批真人影视类互动游戏成功的关键。

如何能够体现真人影视类互动游戏的游戏属性？这个问题贯穿韩超和杨晟制作《完蛋！》的整个过程。

韩超告诉钛媒体App，2021年时出品公司给到他手中的是一个古装项目，也是互动叙事产品。在韩超看来，这个古装项目的故事无法打动他，制作难度、成本和玩家理解的门槛又非常高。韩超就向出品人表达了制作现实主义和都市情感类主题作品的意愿。

有一天，投资人发给韩超一个名为“遇见她”的短视频账号。“遇见她”的视频内容比较单一，都是使用第一人称视角拍摄的。女演员和具体的故事情节不断变化，但作品所提供的情绪价值却万变不离其宗。韩超说，“遇见她”背后的创作者是他的好朋友。沟通交流之后，韩超决定制作一款相同题材的游戏作品。

抖音账号遇见你

如何让“遇见她”一样的视频内容变成游戏？杨晟认为，游戏和电影最大的不同就是观者对于故事的参与程度有所不同。相比影视产品的观众，游戏玩家能够更深入地参与到故事之中。这往往需要游戏开发者提前做好设计工作。

《完蛋！》在Steam平台的简介中有这样一句话：“游戏中玩家可以做出最符合本心的选择，而不是最可能是正确的选择，游戏人生更具多元性。”

事实上，开发团队在很多细节上都是这样设计的。

杨晟说，他相信在那个经典的三个女孩和一个房东的选择界面前，30%的玩家会选择房东。当游戏把6个女生跟老六放在一起的时候，70%的玩家可能会选老六。房东和老六这两个看似无厘头的选项，非常符合玩家们对于一款互动式游戏的既定认知。这也是普通的影视作品无法提供给受众的体验。

不过，如果真人影视类互动游戏过分追求所谓的游戏感，用某个目标推着人前进，或许会招致玩家的不满或反感。《完蛋！》的制作组也尽量规避了这一点。

根据角色设定，主角顾易因经商失败而签下巨额债务。起初，制作组想在游戏中加入欠款数额的计量槽。随着游戏的推进，玩家慢慢偿还欠款，计量槽也随之清空。后来，制作团队担心这样的外化显示会增加玩家的压力，便取消了这一设定。

成本控制与“用爱发电”

立项之前，韩超给《完蛋！》算了一笔账。韩超表示：“我们当时就在想，《完蛋！》这个产品做出来后，将来有没有可能达到《隐形守护者》的销售成绩？后来我们更务实地认为，《完蛋！》在Steam上的销量在10万份-15万份之间。这个销量乘以售价再去倒推成本，我们就发现原来设定的大几百万元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用爱发电”是钛媒体App与韩超和杨晟交流时经常听到的一个词。为了项目能够顺利制作，韩超降低了大部分工作人员的工资酬劳，提高了后续的分成比例。而韩超自己的制片费也是一个比较低的数字。

根据杨晟的介绍，《完蛋！》的每个章节都有独立的预算。在既定预算的基础上，编剧和制片人再去确定最终的场景需要怎样呈现。

游戏中，主角和钟甄有一场对手戏。这场戏的目的是突出钟甄女强人的性格。于是，编剧团队一开始提交了6个相关场景。部分场景所需的支出大大超出了章节的预算。主创团队就不得不砍掉了这些场景，把更多戏份放到了办公室内。

原本的剧本里，主角和钟甄两个人需要骑在转椅上进行竞速赛。后来由于拍摄场地的限制，转椅竞速赛就变成了拉着小推车赛跑。这些场景取舍的背后，根源都是成本控制。

为了控制成本，韩超没有选择专业的选角公司进行演员招募，而是亲自上阵为游戏选角。在韩超看来，选角公司很难和演员讲清楚真人影视类互动游戏究竟是什么。演员也需要明确能够从项目中获得什么。

韩超亲自进行选角，避免了更进一步的沟通和支出成本，同时也打消了演员对于一些镜头的误会和顾虑。从Steam社区和社交媒体上的评价来看，玩家对于《完蛋！》的选角是比较满意的。

第一视角是《完蛋！》提升玩家代入感的重要手段。而这或许也是《完蛋！》拍摄过程中比较耗费精力的一部分工作。

此前，杨晟曾经在广告行业中工作过一段时间。他摸索出了一套“亲密影像”理论。所谓“亲密影像”，就是强调拍摄者和被拍摄对象之间的距离感，距离很近但又没那么近。这种“亲密影像”风格非常适合体现情侣之间的关系。

《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中的沈彗星（图源：Steam平台）

为了实现“亲密影像”的效果，主创团队付出了诸多努力。首先，主创团队专门设定了男主角的身高，并使用多种方法去维持住这个身高下的视角。其次在拍摄的过程中，摄影师采用了一个比较别扭的方式进行拍摄，并且强调摄影师与演员高度配合。

韩超向钛媒体App透露，针对第一人称视角拍摄，拍摄团队一开始的解决方案是头盔上放置一个Go Pro。后来拍摄团队发现，这种方式拍出来的成片视角比较奇怪。摄影师也无法兼顾拍摄和表演。最后，拍摄团队只能采用小摄影机与替身演员相结合的方式，实现了目前的效果。

谈及成本控制对于游戏的影响，杨晟的心态是比较积极的。

杨晟表示，《完蛋！》的每个章节都会有一个非常具体而清晰玩法，每一章也都会有一个迥然不同的情感落点。这种设计其实要归功于游戏的成本控制。制作团队没有足够的成本去追求“大而全”，那么每个章节把一种情绪讲深讲透，反倒实现了不错的效果。

游戏和短剧，仍是两种形式

《完蛋！》的走红，令很多人联想到了当下成为风口的短剧市场。一些行业人士也在畅想，真人短剧与互动游戏相结合，能否碰撞出新的火花？恰好，韩超和杨晟都是影视行业从业者。他们对这一问题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韩超表示，短视频平台的短剧不是今天才火起来的。2020年开始，一些平台就已经开始布局短剧市场。

2020年到2022年12月下旬，优酷总共上线了492部短剧。2021年，抖音、腾讯微视和快手等短视频平台加大了对于短剧的扶持力度。同年，抖音推出了短剧付费功能。短剧市场的发展速度逐步提升。今天，短剧终于成为了影视市场瞩目的焦点。

谈及短剧与游戏的关系时，韩超和杨晟都非常谨慎。韩超比较担心人们对《完蛋！》产生误解。在他看来，《完蛋！》就是一款比较纯粹的游戏。“现在短剧这个概念太热了，两种形式被强行放到一起来进行比较不太合适”，韩超说道。

杨晟则认为，短剧这个概念其实非常大，还可以不断细分。一部分短剧的重心放在了反差、擦边和露骨上，这些内容有他们自己的命运。而那些愿意与游戏相结合的短剧，其实已经踏入了其他细分赛道。杨晟相信，愿意加入互动元素的短剧未来会越来越多。

《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中的肖鹿（图源：Steam平台）

杨晟说：“如果我们的成功能够给大家（包括短剧行业）一个启示的话，那可能是制作过程中再稍微精致一点，不要那么糊弄。”

相比短剧市场的竞争，杨晟更期待的是数字人技术和AI技术。

杨晟告诉钛媒体App，真人影视类互动游戏的对手并非来源于短剧公司，而是那些拥有数字人和数字场景储备的公司。在某个场景里，玩家分不清楚与你互动的到底是开发者设定好的数字人角色，还是真实存在的人类。这种作品的冲击力会远大于真人影视类互动游戏。

（注：本文仅代表两位主创个人观点，不代表该游戏出品公司的立场）

（本文首发钛媒体APP，作者｜雪夜枫鳞，编辑｜李程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