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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钛资本研究院

钛资本研究院观察

钛资本合成生物组董事总经理方昕：2019年-2022年，技术驱动掀起了中国合成生物领域第一波投资浪潮。2018-2022年，共有60家中国企业在全球不同交易所上市。但在这一周期的末端，受到疫情反复和资本市场波动的影响，合成生物领域的投融资进入理性回归的阶段。2023年开始，产业落地和商业闭环，将推进合成生物领域第二波资本浪潮。我们会发现越来越多的相关产业巨头开始通过孵化、投资、并购等方式进行多元布局，构造合成生物学技术平台，并以此寻求新的资本市场故事和收入增长点。在此阶段，技术方、投资方、产业方和政府方的相互理解和密切合作，才能让合成生物技术的产业落地和商业闭环得以实现。因此，本次投研社尝试在第四届国际生物设计大会的现场，用这种线上线下、多方对话的方式，以期增进彼此的理解与合作，推动合成生物企业的商业化与资本化进程。 

近年来，合成生物学作为一门新兴的交叉学科，引起了全球范围内的广泛关注。在一场面向公众的科普讲座中，科学家曾安平用一组令人震惊的数字，展示了合成生物学技术的巨大潜力和市场空间。目前实现的生物合成制造只占全球重要化学品、燃料和原材料等需求的不到6%，而理论上有超过60%的这些物质可以通过生物制造的方法得到。

这个数字所揭示的是一个由前沿学科突破而打开的全新市场，具有被投资机构评估为本世纪末接近30万亿美元的潜在价值。这一庞大市场几乎涵盖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医药、农业、食品到化工、材料等领域，合成生物制造都有着广泛的应用前景。因此，合成生物学学科发展及其带来的合成生物制造和生物经济正在成为国际战略竞争的焦点，多个国家都将其列为重点发展方向。

合成生物制造是否正处于风口？我们该如何应对这个风口？近期钛资本邀请到包括生物智造领域的创业者、科技工作者、企业家和投资人在内的第四届国际生物设计研究大会参会嘉宾研讨，主题是合成生物技术的产业落地与资本增值的现状与思考。本次分享的主持人是钛资本董事总经理方昕，她负责合成生物、产业互联网领域的投融资并购。她也是浙江大学经济学博士，公众号“芳博士”的原创作者，之前在地方发改委任职，参与孵化和落地多个硬科技项。以下为分享实录：

01 纪昌涛（华大共赢产业基金副总经理、投资合伙人，华谷研究院研究总监）：生物学是否正处于风口？

站在集团公司角度，过去十多年我们围绕NGS展开服务，从科技服务，到优生优育三级防控体系建设，到肿瘤早筛，到传染病防控。近5年，我们更多围绕生命科学工具尤其是测序仪、实验室自动化、BIT。放眼未来，我们也在积极探索、寻找新的发展重点，包括但不限于新的使能技术，如高通量或长片段基因合成，工业酶，单细胞技术，时空组学等，在应用领域我们也在积极探索细胞治疗、干细胞治疗、基因治疗、新型疫苗等。

投资板块，华大共赢过去几年围绕基因技术投资了30多个项目，主要是一些平台型公司，下游应用场景，以及上游产业链延伸。这两年，我们更多关注早期投资，积极布局生物经济领域，也在华大集团、凯赛生物、北大荒等支持下发起成立了生物经济智库“华谷研究院”。

谈到合成生物学，我认为对其理解至关重要。它不仅仅是一种行业，还可以被视为平台技术、使能技术或产业链的上游。在狭义的定义下，合成生物学通过改变微生物或其他底盘细胞的代谢途径来生产所需的小分子或大分子物质，行业涉及生物化工、食品营养、再生医学、医药中间体等。

在投资策略方面，尽管合成生物学是一个热门领域，但发展仍需要时间。过去两年受到疫情的影响，合成生物学和医疗领域发展很快，融资很快，有一定资本催化下的泡沫。我们更应该关注行业自身的发展规律，从科学发现的0到1，到产业萌芽的1-10，到产业加速的10-100乃至上万，行业的客观发展很多时候不因为资本、人的意志而改变。作为行业内人士，我们更应该聚焦于解决问题，重视技术到产品的拐点，重视商业的本质，不能太多受资本节奏的左右。站在投资的角度，我们更关注产业端的拐点本身，也就是产业萌芽的阶段，做到从1-10的赋能就好了。站在企业良性发展的角度，资本很重要，但只是企业发展的一个环节而已，政府资助、科技项目、债权、融资租赁、股权等都是方式，我们更应当回归企业自身，关注行业本身的发展。

02 王东升博士（兰州大学教授）:合成生物学是科技与产业的双重融合

就合成生物学领域而言，它是一门极为前沿的学科，也是生物科学应用领域的一个重要飞跃。目前深圳理工大学在合成生物学领域已经取得了不少进展。合成生物学的发展可以从三个维度来考察，其中绿色生物制造方向具有巨大的产业潜力。在这一领域，除了产业资本的介入，更需要将其作为国家战略方向，集聚产业资本、科研团队和科学家，包括顶尖院士等多方力量共同推动国家实现宏伟目标。

一个关键问题是，需要学术界和产业界的科研人员共同努力，推动整个行业的提升。第二个维度涉及到合成基因和生命体的合成，这是一个新兴领域，可以吸引到那些雄心勃勃的人才，如马斯克等，来取得领域内的突破性进展。这包括重新构建生命体，通过基因改造创造新的生命体。合成生物学将会开辟更广泛的应用领域，这一领域的发展前景非常广阔，也许近期我们会看到更多的突破。

我重点强调两个方向：第一个方向是使用生物制造方法进行生产，包括医学和分子生产等。这是我们可以推动的一个方向。通过合成生物学，我们可以利用微生物或细胞工厂来生产药物、化学品和其他有用的分子，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和环境友好型生产。这项技术的应用潜力巨大，可以为医药产业和其他领域的生产提供新的解决方案。

第二个方向是生命体的合成，这是一个非常宏大的方向，我们有望走在世界前列，甚至引领全球在经济、科研和产业方向的新进展。通过合成生物学，我们可以尝试重新构建生命体，改变其基因组以实现特定的目标。这项技术不仅对基础科学研究有着重要意义，还有潜力开辟新的生物工程和生物医学领域。然而，这个方向也面临着伦理和安全等诸多挑战，需要谨慎而深思熟虑地进行研究和应用。

当然，合成生物学的产业发展道路并非像一些人所想象的那样乐观，它将面临前端技术研发的演示阶段和后期工艺放大和工程化阶段都存在巨大挑战。无论是进行前期研发还是后期发展，都会面临巨大的挑战和冲击。

许多从事前期技术研发的人需要经过十多年甚至20年的时间才能积累丰富的技术经验。然而，他们对市场的感知和产品设计可能相对不敏感。相比之下，那些长期从事市场和产品经营的人对市场的感知、产品设计和潜在消费群体的契合度可能更高。他们在产品制造和工艺方面可能存在一些不足。有时很难在有限的时间内填补这些经验差距。因此，将这两种经验结合起来，以便为整个创业活动做出综合性决策，既考虑了技术发展阶段，又考虑了市场发展阶段，可能具有挑战性。

03 牟敦刚博士（牟博科技创始人）：合成生物学中市场、技术与经验的关联性

合成生物学是技术而非产业，是生物科技新的前沿科技且密切相关。因此，二者是不可分的。技术与产业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所有风险投资都始于技术。因此，我不建议将此一新技术视为一新兴产业。

合成生物学是一个紧密关联于生物科技的前沿技术领域，市场、技术和产业或产品在其中扮演著关键的角色。因此，在选择投资项目时，必须考虑是否寻找适应国际市场的项目，并扩大参与国际募资，以符合现实攻关条件。或是相对保守的国内利基市场与产业。同时，相应的公司规模也需要一併考虑，因为不同目标产业和市场的情况各异。例如，一条龙到工厂的投资高，而虚拟公司的委托研究与代工则较为保守。总之，合成生物学及其相关产业的发展是一个不断冲撞及充满竞争的过程，以产出更多样的制程、产品与市场，与永续性发展。

04 方柏山博士（厦门大学教授）：合成生物学的应用及前景

这次会议重点讨论生物智造和生物设计问题，其中的设计更注重工程的设计。在我看来，合成生物学已经拓展到多个层面的设计。在合成生物学中，设计、制造、测试和学习（DBTL）是周而复始的过程，每个阶段都需要各自的设计。合成生物学的成功并不取决于上游“设计”、“制造”的结果如何，而是“测试”效果的优劣。因此，合成生物学不是孤立的学科，而是需要综合不同学科的知识。

合成生物学如此受欢迎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具标志性的成果可以追溯到2010年，《Science》杂志发表了的一篇通过人工合成的基因构建新生命体（新闻媒体简称之为“人造生命”）的文章。这一事件当日就引起了美国政府的高度重视，时任美国总统的奥巴马即刻命令美国伦理委员会主席，组织评估这项技术可能带来的各种风险，结论是该技术有利于能源、材料和医药等各个领域的发展。

合成生物学的兴起可望创造新物质和发明新技术。通过合成新的基因序列来改变传统的生物制造过程，就可以绕过他人的专利。此外，它可望减轻甚至解决人类面临的环境和能源问题。传统方法利用化石资源解决能源和材料问题，但这导致了资源短缺和环境恶化。合成生物技术可望解决三个替代：首先，可以用可再生的碳水化合物替代不可再生的碳氢化合物；其次，传统的金属催化剂等被生物催化剂替代；可以设计新的基因序列来表达生物催化剂，从而产生新的催化效果。最后，整个工艺的替代，从而带来产业革命。

合成生物学在医药领域和其他领域都具有广泛的应用。在化学制药领域，人们通常采用有机合成或者植物提取的方法，但有机合成通常依赖于化石原料，存在环境污染问题；植物提取涉及到使用大量的有机溶剂，也会引起环境问题。此外，植物的生长周期较长，需要大面积的土地，这并不是高效的生产方式。所以，合成生物学的出现对解决这些问题起到了积极作用。合成生物学的核心思想是通过设计新的基因线路，使生物能够高效地合成所需的产品。

合成生物学的兴起导致许多与生物相关的技术在各个领域变得更加重要。然而，我认为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如果我们不能真正投入这项技术的研究与应用，它的潜力将无法有效挖掘。如果我们不改变传统的方式，就无法实现质的飞跃。对投资人来说，这可能会让他们感到沮丧，他们可能会失去信心。华大基因在合成生物学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基因测序提供了基本的信息，使我们能够理解基因与其功能之间的因果关系。我们应该知道DNA双螺旋结构的提出对合成生物学的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测序的结果有助于构建基因路径，为新的催化剂的设计奠定基础。但必须充分认识到这一过程涉及到大量的样本和投入。

合成生物学的发展最根本还是人才。曾经，我们中国的留学生在国外多数从事辛苦的实验研究，而西方人热衷于金融和经济等白领领域。因此，美国人现在感到焦虑了，尤其是大量学成的学者回国了。如果我们能够建立整个产业链，发挥下游产业的优势，那么中国的合成生物技术产业一定会取得如期成功。但首要问题是要认清各个环节之间的相互关系和控制步骤。如果不理解这一点，发展就会受到制约。因此，无论如何，资本必须用在刀刃上。

05 杨世辉博士（湖北大学教授，睿嘉康生物创始人）：合成生物学如何推动生物经济发展的机遇与挑战？

我们刚刚结束生物设计研究（BioDesign Research）期刊的编委会会议，错过前面一部分精彩讨论。第四届国际生物设计研究大会的主要目的是将政府、产业、学术界、研究机构、投资界、学术期刊与传媒等合成生物制造领域相关单位代表汇聚一起，共同探讨合成生物制造全链条紧密合作，实现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目前，合成生物制造产业化依然存在许多困难，如产品开发周期长、资本投入高及成功率低。合成生物制造相关企业市值也尚未达到数字经济关联企业万亿水平，但合成生物制造企业受到资本的青睐而不断涌现。同时，合成生物制造企业目前也尚未形成独霸一方的垄断态势，这正说明合成生物制造正在从 “延迟期”进入不断发展的“对数期”，也是进入这一领域的恰当时机。我们国家的生物经济规模从2015年的15万亿不断增长也证明了生物经济正悄然进入一个指数增长的时期。

在这一领域，无论是国家、地方政府，还是投资机构、企业单位，谁能在正确时机做出选择，就能抓住合成生物制造带来的生物经济发展机遇。这一时代的到来是生物科学理论发展、与多学科融合交叉促进技术进步进而在多领域全面应用的必然结果。系统与合成生物学领域研究理论与技术的发展与突破大大降低了对生命体系研究的维度、时间和空间限制，使我们可以积累大量信息，进而发现包括基因编辑工具在内的新的生物技术工具，加快生物科学原理、生物技术和应用领域的发展。例如，工业经济的发展带来了温室气体排放等威胁人类命运的问题，而生物经济的发展则可以在满足人类不断增长的物质需求同时，解决这些威胁人类生存面临的环境污染、食品安全及医疗健康等痛点。通过合成生物学技术，我们可以理解、改造以前难以改造的非模式工业生物甚至设计全新高效的细胞工厂，在医药、农业、化工、环保等多个领域实现大规模可持续生物制造。

科学家转型为创业家，需要克服不同的挑战。作为科学家，我们追求“从0到1“的创新，致力于做出其他人未曾做过的事情，创新性是首要因素。然而，当涉及到创业时，我们的目标是创造利润与社会价值，在满足人类社会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同时，要努力提升技术水平与管理水平，进而降低生产成本，增加产品经济效益，提高竞争力，以比其他企业做得更好、更快、更强、更多占领细分领域的制高点。这是一种全新的挑战，但如果不从创新跨入创业，创新与产业化的纽带就无法真正疏通，合成生物制造就无法全面发展，生物经济无法真正腾飞，尤其是在这一个依赖创新与技术进步的生物经济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