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队》,离散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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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个戏最打动我疗愈我的,反而是他们的告别。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选择,在生活中这其实是一个概率问题,我们通过群像呈现出了一些可能。

文 | 新声Pro,作者 | 陆娜

耗时十二年,程兵终于将嫌犯缉拿归案,尽管他早已不再是一位刑警。路上人群行色匆匆,而他孤身一人,不知何去何从。

正在热映的电影《三大队》在片尾呈现了一个银幕少见的落寞英雄形象,也不同于刊载在网易人间工作室的非虚构纪实文学原作《请转告局长,三大队任务完成了》,影片中的程兵不再是一个自始至终的孤胆英雄。

决定改编这个故事时,编剧张冀就本能地选择扩充出三大队群像,让程兵在出狱后的追凶路上有了伙伴的支持。这样做除了利于戏剧关系铺成,也更容易完成现实主义表达,提供生活质感。

群像戏的改编思路也使得影片在原故事追寻正义的基础上,延伸出新的主题:一群人在命运变化中的境遇和选择。事实上,张冀正是为了离散和告别而写群像。爱情、家庭、疾病,这些每个人都要面对的课题,也成为了张冀在角色选择中疗愈自己的方式。

正因如此,电影里三大队从广州辗转到长沙、贵州等地,并不主要服务于追凶,而是通过聚焦人物关系,以人带动空间的变化。尤其在离散行为发生时,不同城市更像是一种记录节点,凸显着兄弟之间的告别。

陈思诚在看到剧本大纲后就立刻被吸引,他识别出故事雏形中的人生况味,决定和张冀合作,开展一次在以往强类型高概念叙事之外的创新表达。

剧作过程中,张冀表示陈思诚甚至比自己更强调要往平实的质感上走,回归人物本身的塑造。而后,江湖气的老马,年轻热血的小徐,更接近普通人的廖健,作为平衡的蔡彬,相继跃然纸上。

张冀此前改编的《中国合伙人》《亲爱的》《夺冠》等作品,都是有真实原型打底的故事。对于如何在现实基础上虚构升华,他有一套自己的创作方法论。

为了让观众对三大队的群像人物更加真实可感,张冀在剧作前期结合以往刑警的生活经历做了大量的调研采访工作。「我基本都是在白天写这个戏,比较理性。因为资料做得比较多,又有原型,相对游刃有余。」

正如张冀在查阅刑警工作笔记时看到的那句,「没有谁能活在真空里」,嫌犯始终会暴露蛛丝马迹,刑警队员们也有各自真实存在的性格特质和生活细节。

编剧张冀

而当程兵最后问出「没有口供也能定罪吗」,其实也再次点出影片的一条暗线——时代在不断变迁和发展,司法体制也越来越完善。不过在享受其便利前,总有人超越性地付出。

数年的追凶让程兵远离正常生活和人群,放下心魔一般的执念后,突然间消逝的还有他存在的目的。为了不让落寞的英雄显得过于虚空,张冀在剧本最后一句写道:程兵觉得今天的阳光很好,他想在街上多走一会儿。

人生充满问题,同时难有答案。张冀认为观众或许可以从电影中获得慰藉,「生活没有想的那么简单,也没那么难,永远可以调整心态面对。」

关于《三大队》的改编思路、调研方法及创作思考,《新声Pro》(微信公众号ID:xinshengpro)与编剧张冀进行了对话,以下是对话节选整理。

从孤胆英雄到追凶群像

新声pro:《三大队》原作故事最打动您的是什么,什么时候有了想要改编的想法?

张冀:19年初万达给到我这个故事,看了之后觉得真实事件确实很震撼,也有非虚构写作本身的文学性。同时这个真实人物身上很有戏剧性——从权力机关的代表到囚犯的转变,也是一个社会生命的集聚状态。

另外这个故事还涉及到司法体制改革。当一个题材能够讲述一群人物的命运变化,人物背后又富含时代变迁的重大信息时,它就是好故事的温床。

新声pro:电影将原作故事中的孤胆英雄叙事改编为三大队群像,改编思路是如何确定的?

张冀:风雪夜归人,千里走单骑,在传统叙事中我们都做得很多了,观众看得也疲劳。决定改编后,第一个决定就是改成群像。

做群像首先有一个好处,就是戏剧关系上更好铺成。原作故事中他是队长,那意味着下面是有队员有同事的,只是没有作为人物展开。「五」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丰富的内涵,比如五行、五戒、五常等等,它也代表了一种结构性。

第二,群像更容易塑造现实主义风格。写单人容易深挖内心、做投射、镜像、心理分析,是一种符合现代主义的创作方式。但群像写好了能提供一种真实可感的扑面而来的烟火气。

我想写的是生活质感,所以本能地选择了群像。

新声pro:改编成群像后,电影也开始探究这群人在命运变化中的境遇和选择。您的作品似乎经常探讨这一议题。

张冀:我写群像都不是为了他们聚而写,是为了散而写。在写作过程中,这个戏最打动我疗愈我的,反而是他们的告别。

我写《中国合伙人》时就发现,创业中最早喊得最积极的,普遍退出最早,因为激情型的人物容易耗尽自己。一开始磨磨唧唧的人,反而绵长持续。三大队重组追凶有相似的逻辑。

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选择,这是群像戏的魅力。有的人因为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有的人因为找到了爱情,有的人因为生病不能前行。包括在婚姻上,出狱后有主动和家人分开的,有妻子提了离婚的,有依然相濡以沫的。

在生活中这其实是一个概率问题,我们通过群像呈现出了一些可能。

新声pro:电影也从原故事的倒叙调整为按照时间顺叙。

张冀:因为这个戏重点是展示人物,不是以情节或悬念取胜,就可以从一个经典的结构开始。

第一场戏,是一个刑警队的办案日常,也是那个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案件的案发现场。在这个情境中群像人物陆续出场,他们的性格、关系、职务,就会陆续展示出来。

戴墨导演拍摄时也用了长镜头的思维,让影像是流动而非剪切的。我们当然也可以用抓捕毒贩或枪战这样更刺激的情节开场,但那样就偏离这个戏写实的调性了。

这次跟思诚监制碰,也有很多收获。我们俩体系不一样,合作之前我有点担心,有时候甚至想是不是再加点类型元素?他就说:「别别别,我这几年玩的全是那一套,这个故事就要平实。」

新声pro:您是怎么逐个确立人物形象的?

张冀:基本的人物规划都是跟着原著走的,因为它既真实又有戏剧性。不过改编也是很暧昧的一件事,照搬现实是不行的,观众需要你改造、缩减、提炼。

刑警队特别讲师徒关系。像小徐,就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年轻应届生,意气风发又莽撞,但碰到这么一个事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老张也是很经典的形象,他说「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观众就会很默契知道要出点什么事了。一老一少,一个师父一个徒弟,也就有了传承的关系。

马振坤就是非常典型的具有刑警特征的角色,有股江湖气,也像演员一样到什么地方就能变成什么人。蔡彬这个角色就是各方面比较平衡的。程兵除了原作中的描述,考虑到他已经是小领导了,可能会有点文官的气质。

同时得找一个相对有点跳脱的,像廖健,团体中都有这样的人,好像有点抠门,又有点喜剧效果。虽然有点狡黠,但是他很善良。可能他计较,那也是因为他背后的生活不易。

新声pro:蔡彬最后因病中断追凶,游到河中央的石滩后劝队长回头是岸,有一语双关之妙,似乎也延续了您作品中一直以来有角色「跳水」的行为倾向。

张冀:我确实很喜欢水。首先水有种伤感,而蔡彬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第二水中有岸,蔡彬喊着「不要活在过去」,而程兵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选择了往彼岸去。第三,水也有重生的意向,他的孤独决绝也蕴含着强大的信念。

之前写了很多陆路,所以最后两场分别都是在水边。小徐在海边那场戏,我原本写的是他只说了一句,「师父我们要结婚了」,就拿起吉他唱了一首《恰似你的温柔》,程兵他们耳边响起了那句,「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

这场戏是我唯一写哭的,近几年我其实比较淡定了,就是觉得这个孩子让人心疼,在他的身上真的感觉人生无常。

「没有谁能活在真空里」

新声pro:这次在创作前期是怎么做准备和调研工作的?

张冀:通常我去体验生活都带着创作目的,唯独有几次不带创作任务的体验,其中跟过一次缉毒队的追捕任务。当时跟着刑警们追踪嫌犯,并亲眼目睹他们在几个嫌犯走出车站后,将其摁倒在地、缉拿归案。

一起熬了两天,发现他们确实不睡觉,那时候就知道基层工作压力和强度很大。也从刑警队的朋友那里听过一些故事,所以对这个群体就有一些基础认知。

开始写这个剧本前,我和团队的年轻编剧又一起去各地做各种采访调研,大家分任务进行。前期完全不做任何预设,有用没用的都充分记下来。

新声pro:这个工作大概需要做多长时间?

张冀:我在结构性的大纲定了后,正式写剧本前一般都会这么做,三个月到半年不等。因为我觉得写故事做资料一定要找到一个感觉:写出来后大家就觉得是那些人会做的事、说的话。在为人物填充血肉时,你需要对他了解到就像在身边的人一样熟悉,这需要时间。

第二是要有表达欲,我会感觉到这个事必须写出来。这要求我坚守住被原作故事最初触动到的内核。和不同的人聊会有不同的切入角度,前期我都开放地吸收,在后续创作中根据主题选择性地为我所用。

最后就是在真实的材料中提炼、再创作出一个个虚构的形象,将想象力从真实中绽放出来。

新声pro:原作者深蓝和早年同事提供了哪些进一步信息?

张冀:和深蓝老师开过一次会,我们问了很多问题,当然他把所了解到的事实也几乎都呈现在那篇非虚构文学中了。他还写过一本记录警察故事的纪实文学《深蓝的故事》,我们也都看了,书中也呈现了一些他对这一身份的思考。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们得拓宽调研的范围和对象。比如我写女排,也去调研了其他运动,这样才能印证女排的特殊。群像人物写好了才能反映三大队这群人的执念。很多细节实际上是在不同层面、不同的对象中发现的。

我们这次也分别采访、体验了快递员、网管、社区保安、烧烤摊主等不同职业,因为程兵他们后期都会进行身份转换。为了人物可信度就需要找细节,最终才能形成真实质感。

新声pro:去和深蓝聊的那次,您主要问了什么,哪些信息对于这个故事的改编是比较重要的?

张冀:我肯定会问程兵为什么会用12年时间追凶。但我发现深蓝也只能从自己的视角做解读,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这反而是件好事,让我们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

当然也通过他们了解到案发地点,知道在南方后就对真实情境有了更具体的想象。他们也分享了一些警察群体的工作习惯和生活细节。

新声pro:包括其他准备工作,您觉得找到了哪些容易被忽视却很重要的细节?

张冀:有些细节很好,但很多时候也需要改造。比如「没有谁能活在真空里」,就是在民警记录中看见的。

包括在族谱上被除名,也是发生过的真事。当我们让这件事发生在廖健这个对生活最谨小慎微的人身上,更能让观众感受到这个案件对他们生活的影响——最在乎的东西都被剥夺了。

我们还了解到有人在刑警队做得不好后,被分配到警犬队,所以有了小徐后面训犬的职业选择。

老张这个人物的命运其实也是有真实基础的。一个老警察患了病,但不是在办公现场出事的,后来因为是否判定为工伤而引起了讨论。

新声pro:影片结局揭示了师父其实根本没见到王二勇,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追不动了。这个设计还挺巧妙的,更加突出了他们的坚持和无奈。

张冀:这其实是张译提的。开机前,张译花了几天时间和我、思诚、戴墨讨论了一遍剧本,也提出了一些建设性意见。他是会比较主动参与到剧本讨论里的创作者。

新声pro:《三大队》也是你们第四次合作了,您觉得张译老师和程兵这个角色的适配性体现在哪些方面,他的演绎又为程兵哪些特质增色?

张冀:译哥这几年的形象都非常正面,我其实很期待他在坚毅之外呈现出的复杂性,比如进看守所后的演绎,以及独自踏上追凶旅程的沧桑和破碎。

在后半部分,所有人相继离去时,他的反应也都是不一样的,有的祝福,有的沉默,有的摸了一下脑袋,都是很内敛的,内化了这个人物。片尾程兵走在街头,虽然他笑,但是他其实有一些空虚和茫然,他表现得也很准确。

新声pro:听说剧本的最后一句话是「程兵觉得今天的阳光很好,他想在街上多走一会儿」。

张冀:陈思诚也很喜欢这个结局。最后一场戏就寥寥数语,程兵走在街头,该上班的、上学的都在各自忙碌着,无人注意到他。而他用12年完成了这个心魔般的执念,其实是有点落寞甚至虚空的。但我又觉得虚空太过文艺,就加了一句阳光很好,他决定多走走。

最后我看到画面,觉得戴墨导演通过影像更好地传递出了那种情绪。他跟人群格格不入,也注定难以融入,别人不理解他,也没人认出这个落寞的英雄。我们没有拔高他,也不用拔高。

原作故事是以「请转告杨局长,三大队任务完成!」结尾的。但因为我把人物关系改了,就把三大队所有人名加上了,也不想强调是向领导汇报,更像是他对自己和兄弟们的交待,也是他们的一种致敬和挽歌。

同时那一天他面对的是一个年轻的民警,可能对方并不知道他就是程兵,但也会受到某种感召,这是现实主义的传统魅力。

创作指引生活

新声pro:现在有一种理解:每个人离队的选择都有可能是程兵面临的选择,替他做的妥协,继而反映出他坚持的不易。

张冀:他当然也有过拧巴,在公园看见那么多人享受着城市的幸福,而他还没有找到凶手,那个时候其实想放弃的。那一刻他也意识到自己离日常生活太远了,想回归。

而且他的内在动机本身很强一点来自于为师父沉冤昭雪,但这个也破灭了。后来阿哲的死击溃了他。因为阿哲是跟这件事完全无关的人,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好人,拥有了幸福的家庭,但为这事搭上了一生。

最后他也是在回归日常后找到的线索。当他意识到王二勇可能没有逃,而是生活下来后,立马又去到了贵州追凶。

新声pro:依靠王二勇曾经的工作技能和生活态度,他为什么能够在多年后获得生活水平的极大跃升,拥有看似体面的人生?

张冀:这里面也有一个复杂的对立关系,关乎王二勇和程兵在那样的大案后分别是怎么面对生活的。前者选了恶,表面的美好生活只是假象,程兵过得差,但内心追求依然是美好的。生活在这个戏中其实也是一个强有力的注脚。

剧本中王二勇多年后就是一个普通的、温顺的形象,大家也不认识他,一看就没有攻击性。现实中其实也有一些人,比如一些悬案的凶犯长期在生活中都是看着形象不错、也很和善的,谁也看不出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恶行。

程兵跟王二勇缠斗,就是要逼出他心中兽性的那一面。

新声pro:现实中程兵似乎最后和妻子复婚了,为什么没有选择在片中呈现?

张冀:他完成任务后的茫然空虚、落寞的英雄形象,才是我们核心表达的主题,这是他和人群的关系决定的。我不认为这个讲理想的片子最后还要完全落回现实。

新声pro:电影中程兵心中的价值排序是怎样的?

张冀:写的时候我一度够不着程兵。因为他是理想主义的化身,如果设身处地地想,我觉得自己做不出他的选择。但现在我明白了他首先会为相信的东西而活,无论是承诺还是正义。

他认为人不应该堕落,但又不是有道德洁癖的。比如他对于兄弟的离开都很有同理心,对「狱霸」红中的态度也可以反映出他江湖气的一面。

而王二勇这件事,他就完全不能放下。成为普通人后,他更加回归到自己内心对于理想的追寻。通过这个项目,我也更加理解为什么观众会选择现实主义。

新声pro:您现在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张冀:我们创作有时候容易掉入一种想象,但观众真正共情的,核心还是在电影中看到平凡的人做不平凡的事。

同时创作也是一个流动的过程。做现实主义不意味着我们要完全回到几十年前的创作手法中去,而是要吸收一些创新的东西,再沿用一些经典模型。《三大队》里面我也用了一些现代派的手法,比如阿哲死后程兵在路边看到了自己破碎的镜像。

新声pro:您认为非虚构文学改编的优势有哪些?如何在原作基础上创作并让更多观众产生兴趣?

张冀:它最大的优势就是提供了大量真实的细节,展现了一些特殊人群不为人知或令人忽视的内幕。所以电影跟非虚构文学是特别好嫁接的,其实就是半个剧本。

但这一块相对来讲还是没有被整体推动,可能是来自于非虚构文学改编的一些难点。非虚构文学的人物一般都具有常人少见的精神,都有点「奇」,才会进入我们的视野。但这种东西要么容易被夸大,显得没有说服力,要么容易为了还原而过于生活化。

同时它往往可以延伸出若干个主题,经验不够就容易把握不好比重,造成失焦,折损原有故事中的核心精神力度。

我们这个时代其实一直在提供非常形象的中国故事,只是现在在做这样的事的人还是太少。要么大家觉得写更类型的故事转化率更高,要么就是在真实上虚构升华的能力还不够。

新声pro:是否除了项目本身扎实的前期调研外,还需要长期积累对于人的理解?

张冀:长期体验生活实际上是一种习惯,会形成对创作者的滋养。这很重要,但也只是一方面。创作者还需要通过阅读、观影、感知、提炼,去建构超乎于现实世界的精神力量。

在此基础上,还需要拥有勇气去写你够不着的东西,通过想象、感受、情感支撑,写你不能理解的东西。

新声pro:相当于通过创作去完成自己对于人物的理解,创作演变成一种认识生活甚至引领生活的工具。

张冀:我们这个职业有一个优势,包括演员也是,能够通过别人的人生观照自己,确实会带来很多经验和启示。借由这个职业会发现千人千面,自己也会更有同理心,平等看待每一个人。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生活是不断带来惊喜的。现实主义最重要的特征也正是这点——在真实中的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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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一部理想者的侠义片,感人

    回复 2023.12.23 · via iphone
  • 好家伙,张译真是劳模啊!这一年多少作品了

    回复 2023.12.22 · via iphone
  • 今天刚刚看完,感人至深,值得再看

    回复 2023.12.22 · via andro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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