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金角财经（ID: F-Jinjiao)作者 | Chong Lei,CFA

监管风暴席卷头部券商。

8月28日下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消息称，近日，在中央反腐败协调小组国际追逃追赃工作办公室统筹协调和公安部等部门协助下，经上海市监察机关、公安机关与有关国家执法机关密切合作，外逃职务犯罪嫌疑人姜诚君在境外落网并被遣返回国。

另据财新报道，姜诚君此次从云南出境，于老挝落网。

此前，姜诚君的职务是海通证券副总经理兼投行业务一把手。官方通报显示，姜诚君涉嫌严重职务犯罪，于2024年7月外逃。2024年8月，上海市纪委监委对其立案审查调查。办案机关积极开展国际执法合作，于近日将其缉捕归案。

值得注意的是，消息公布后次日，海通证券发2024年中报。上半年，海通证券营收和归母净利润分别下滑近5成和8成，均在头部券商中表现最差。此外，投行业务也暴跌近6成。

高管被捕、业绩暴跌，处于监管风波中的海通证券瑟瑟发抖，也向其他头部券商传递出寒气。

涉及国资？

1968年出生的姜诚君，是A股首批保荐代表人之一。他在海通证券工作了24年，历任海通证券投行部担任副总经理、投行委员会委员、投行委员会副主任、投行部总经理等职务。

2017年，姜诚君被提拔为海通证券总经理助理，同时兼任董事会秘书，正式进入高管序列；在2023年9月又被提拔为海通证券副总经理，分管投行业务，成为海通证券投行业务一把手。

据财新消息，姜诚君被提拔数月后，其涉嫌职务侵占的相关线索已经显露，本人受到边控，感到心虚。其后，他虽每日佯装镇静，正常上下班，但暗地里策划潜逃出境。

“他应该是在7月最后一个周末跑路的，身边同事之前没察觉出啥异样，但是后面那周（7月最后一周）有一个他要参加的会，人没出现也就暴露了，然后没两天就正式被查了。”一位接近海通证券投行的人士称。

姜诚君一事在海通人事管理方面引发余震。有消息称，海通证券已将MD（董事总经理）序列及以上人员的护照集中保管，且要求各地员工在离开常驻地时需进行办公流程审批。此外，海通证券已将员工离职手续暂时冻结。

证券业协会公示信息显示，姜诚君在海通证券共保荐了12单项目。

其中，主营UBS电源的ST易事特存在财务造假，其实控人何思模也曾因操纵股价被处罚。

2014年初，ST易事特在深交所创业板上市。该公司于2016年非公开发行，募资逾19亿元，保荐机构亦是海通证券，后者持续督导至2018年年底。

2023年5月，ST易事特因涉嫌信披违规被证监会立案调查。2024年7月，证监会对ST易事特下发《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

证监会查明，2017年至2021年，ST易事特通过上述行为共虚增营业收入40.74亿元、营业成本35.25亿元、利润总额3428.12万元。

此外，自2023年被立案调查后，ST易事特股价就一路走低，此前7月最低股价已低至2元左右。

这让接盘的国资很受伤。

2020年下半年，ST易事特的控股股东扬州东方集团向广东国资委旗下的广东恒锐转让了18%的股份，每股转让价格为4.43元。

2022年12月，ST易事特公告称，广东恒锐欲将股份转让给另一家广东国企——广物集团，东方集团承诺在5年内放弃持有ST易事特31.78%股份的表决权，广物集团取得上市公司控制权。

但2024年8月24日，广东省纪委监委发布消息，广物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方启超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审查和调查。

姜诚君“出事”与此前把国资套牢的财务造假有无直接联系，官方尚未给出一个明确的公告，但监管风波下，海通证券面临的挑战日渐增大。

投行业务跌近6成

官宣姜诚君落网次日，海通证券发布2024年中报。

上半年，海通证券实现营收88.65亿元，同比下降47.76%；归母净利为9.53亿元，同比下滑75.11%。在十大上市券商（以2023年营收计算）中，海通证券的营收和归母净利润跌幅都最大。

因姜诚君“出事”而处于风口浪尖的投行业务，则由去年同期的19.5亿元暴跌至8.5亿元，同比下滑56.17%，在十大券商中跌幅排在第二位。海通证券称，主要是IPO融资金额同比下降，公司股权承销收入减少。

截至8月29日，年内海通证券共计保荐48家，其中主动撤回27家（其中首发项目就有25家），主动撤回率高达56.25%。

这一方面是监管层政策导向所致。

财新5月份的一组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5月22日，A股共有40家IPO排队企业。而这一数据在2月7日吴清出任证监会主席时是389家。

背后的根源是数百家拟上市企业撤回申请材料，2024年年内已有152家公司终止、撤回申请；从2023年8月末证监会救市至今，撤回数量更是高达254家。在排队的拟上市公司中，目前已审核通过待发行的有30家。

新“国九条”发布后，沪深两大交易所相应提高了主板、科创板上市标准，并自4月30日开始实施，被认为是企业主动撤回IPO的主因。

“上市规则标准提高后，在第一套标准中，主板近一年净利润至少1亿元，创业板6000万元。企业一看不够标准，自己选择撤退。监管也会沟通现场督导或者核查，企业主动撤回材料，但督导动作还是会做。另一种情况更直接，监管会简洁明了地指出要害问题。”有头部券商投行人士指出。

另一方面，海通证券自身也是百孔千疮，尤其是内控和合规方面。

仅在2024上半年，海通证券收到不少罚单，当中不少就与投行业务相关。

2024年4月，证监会出具《行政处罚决定书》，责令海通证券改正，没收违法所得78.94万元，并处以697.5万元罚款。处罚决定书认定公司以自己名义按照中信中证的报价指令认购中核钛白非公开发行股票，客观上帮助中信中证及其客户取得股票收益，使得定增套利行为得以实现。

同月，广东证监局出具函件，认定公司在格力地产股份有限公司债券承销业务中存在对部分事项尽职调查不充分等情况。

2024年5月，上海证券交易所出具《关于对海通证券股份有限公司予以通报批评的决定》。该监管函件认定公司在保荐工作中，存在核查工作履职尽责不到位、内部控制质量存在薄弱环节的情形。

此外，证监会出具对公司及两名保荐代表人采取出具警示函措施，该监管函件认定公司在保荐工作中，存在未勤勉尽责履行相关职责等情形。

如果说券商的日子都不好过了，那么这些内控和合规上的问题，只会让海通证券过得更惨。

监管风暴来了

整治券商，早有迹象。

在履新证监会主席后，吴清就强调推动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的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强”，一个是“严”。他表示，“强”就是要强本、强基；“严”就是严监、严管，依法从严监管市场，依纪从严管理队伍。

吴清指出，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明确指出，要实现监管的全覆盖，强化机构监管、行为监管、功能监管、穿透式监管、持续监管。

据不完全统计，自2月7日吴清上任以来，证监系统共向券商下发了超过百张罚单。“因为有关方面提了整改要求，（对券商）有一些是专项检查；还有一些是前期调查的案子在最近结案了。”接近证券监管的人士称。

“针对券商监管的规则其实没太大变化，之前处罚得慢，手比较轻，但最近几个月监管落实的速度更快，全方位从严了。之前审计进场部分证券公司，也恰巧这段时间集中收尾，案子积攒到现在。”一位头部券商投行人士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前述海通证券涉及中核钛白的罚单，就被业内视为新的监管风向标。

“在中核钛白的罚单之前，市场上有类似的操作，并未明确认定是违法违规，制度留有一定空间。而现在更注重投资者的利益保护，在趋严的监管环境下，这类操作就被定性为卖空无风险套利。”一位资深投行人士表示。

有证券领域的律师认为，已有的处罚将会对其他券商和从业人员形成警示作用，倒逼券商内部的合规标准越来越严，“券商会在以后开展业务中更注意自己的边界，该立的条条框框会立起来，这就是执法的效果”。

一位来自上海的投行人士称，其所在组内最近有项目上内核，也有项目立项，风控问得都非常细，“风控是在内部自我升级。原来质控责任人可以定的，现在要找质控负责人确定；质控负责人可以定的，需要找内核负责人确定；内核负责人可能还要开个内核会，大家投票，怕个人担责”。

值得注意的是，严监管下，券商的合并趋势也在加快。

比如，国联证券正在推进对民生证券的收购。国联证券这几年在市场声名鹊起，屡屡谋求外延式并购，并因引入中信证券原董事长王东明及中信证券老将葛小波等人加盟坐镇，国联证券得名“小中信”。

市场分析认为，国联证券与民生证券整合后将有望进入行业前二十。

另一起有望冲击行业前10的平安证券与方正证券的整合，今年或也有新进展。

此前，平安证券与方正证券整合的主要障碍是《上市公司分拆规则（试行）》对金融业务子公司不得分拆上市等禁止性规定。

一位知情人士称，新的整合方案已经没有这样的政策障碍，平安集团的计划是将平安证券从集团剥离，再重组进方正证券，“只要不构成借壳上市，其实就不会触及政策红线”。

更大的整合传闻出现在风波中的海通证券。

6月中，市场传言国泰君安与海通证券将合并，消息一度带动券商股普涨，海通证券更接近涨停。

目前，国泰君安和海通证券的股东中都有上海国资身影。国泰君安控股股东为上海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实控人为上海国际集团有限公司；海通证券第二大股东为上海国资旗下上海国盛集团，持股比例为6.6%。

尽管海通证券和国泰君安两巨头的合并暂时没有下文，但随着监管趋严，加上姜诚君事件的催化，海通证券的命运可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参考资料：

财新《海通证券原副总老挝落网遭遣返 案发前偷渡出境》

国际金融报《大滑坡！海通证券上半年归母净利同比降逾75%》

财新《券商强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