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阑夕

昨天连麦聊的话题，是在AI之外，互联网还在发生哪些变化。

也是临时攒的局，起因是庄明浩在做他的年度报告时，分享了一组很有意思的国内数据：

- 短剧市场收入超过了电影票房；

- 小游戏的投放规模超过了手游；

- 直播打赏（不包含电商）的流水超过了游戏；

这三个反直觉的「超过」，都是恰在今年悄然发生的，所以我们在想，在AI过于炫目的这一年来，是不是还有一些大家没怎么留意到的行业变化，可以拿出来梳理一下，烈日当空的时候固然看不到星星，但不代表它们没有在闪烁。

主持人照例是潘乱，嘉宾是做投资的庄明浩、做投放的陶凤雅、还有做什么的我。

先说短剧，这个玩意的感知实在太强了，很像几年前的直播带货，问就是没人说自己在直播间买过东西，但谁都知道那几个大主播的名字和故事，社会化的外溢效果很明显。

短剧今年差不多干了500亿人民币的产值出来，电影票房不出意外的话会落在450亿左右，虽然这个反超跟电影行业自身的不景气也高度相关，但考虑到短剧的起量其实也就这几年的事，增速实在太夸张了。

甚至搞得长视频/流媒体有点玩不下去了，腾讯视频的老板今年出来说平台买版权要承担风险太高了，呼吁制片商一起共担，然后爱奇艺那边则是下了「打不过就加入」的决策，把极速版做成了短剧专供，还要用会员制的分账体系给短剧另辟创收途径。

潘乱22年就跟快手短剧业务线的同学一起录过播客，不少话题都在后来被逐一证实，最近也发现有些大厂的用增负责人把短剧当成拉新手段，在传统增长方法论全都失效——或者说太贵——的时候，干脆把预算拿去买短剧，把用户吸引过来后再去做好留存。

短剧的商业逻辑还在变，如果只看媒体报道，会有时间上的滞后性，比如现在铺天盖地的标题主要还停留在充值解锁的层面，但其实拿免费用户去洗用户的操作也差不多成型了，红果短剧基本上复制了番茄小说对网文行业做的事情。

凤雅在投放一线的体感更加直接，免费短剧的投流现在已经超过了50%，也就是有一半以上的推广费用，并不是为了说服用户掏钱看剧，而是把用户输送到新的平台去，创造长期圈养的机会，红果今年的月活已经破了5000万，而且人均消费时长比爱优腾都高。

短剧的火爆，可以延展出一个子命题，那就是它激活了中老年互联网用户的消费大盘乃至存在感，我看有记者写得绘声绘色的，什么节俭了一辈子的爸妈开始为短剧花钱大手大脚起来了，这其实可以看作人口结构调整的信号。

我可以补充一个数据，当然数据是抽样的，未必有全量的代表性，仅供参考：

京东站内60岁以上的用户订单量增长（2024年1-9月相较2019年同期）是超过30岁以下年轻用户的，同时在买保健品养生这个细分品类里，年轻人的消费反而比老年人高⋯⋯

朝气蓬勃的老年人，死气沉沉的年轻人，这画面感一下子就出来了，对不对。

你们也可以注意最近越来越多的互联网公司老板在谈适老化，这不是因为他们突然道德指数爆表开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起来了啊，而是在为最有经济价值的那一代人的衰老做准备。

60后、70后、80后这3个代际加起来占了中国一半的人口比重，携带的社会财富占比只会更高，当他们已经/逐渐老去，必然刺激供给端的定向生产，霸道总裁爱上清洁工式的短剧只是一个微小却浮于最前面的小水花而已。

小游戏的情况跟短剧有点像，就是形势一片大好归一片大好，但对手的帮衬也很关键，游戏行业今年的整体表现拉垮了，比较起来，小游戏就滋润太多。

最终的报告会在年底的游戏产业年会上出来，但前3个季度的数据已经大差不差了，预计今年会勉强和去年持平，这还是在有「黑神话：悟空」硬拉了2个百分点的条件下才达成的，市场竞争已经是一台绞肉机了，卷到这个份上，资本和产能的出清也就不意外了。

今年年初，微信小游戏的月活就已经有7.5亿了，超过了手游App的月活总量，到了下半年，小游戏的买量日耗也超过了手游，成了广告平台们最大的金主。

根据明浩的说法，短剧加上小游戏这一波，让中国最大的两个流量池启动了「携手闷声发大财」的互通计划，抖音打通了对微信小程序端口的投放跳转，非常简洁快速的让支付量跑了起来。

所以你们看什么微信淘宝互通之类的新闻喊得响亮，实际上还是服务于姿态传播，真正影响力巨大的互通，两家平台宁愿气都不吭一声，默默的把事儿就给做了，根本不想让人来讨论和解读，一切耽误赚钱的工作，都是冗余。

再看微信适配鸿蒙的磨叽程度，以及传闻中的华为在分成方案上做出了大量让步——我看在华为那边的社群里把这笔账当成「丧权辱国」给咬牙记下了——这说明微信对于小程序那套内循环生态有着极高的信心和期待，有点在平台里再造一个平台的意思。

再说直播打赏超过游戏流水——唉，这是怎么了，我游戏行业什么时候受过这气啊，被这么拿来拉踩——其实就是3000亿横盘在那不涨了，其他还在涨的行业就都能上来摸一摸。

不过直播打赏能不能过3000亿，明浩也不能完全确定，因为最粗的那根支柱在抖音，而抖音的数据是不公布的，只能靠第三方去推算，快手没什么变化，斗鱼虎牙花椒陌陌这些都在跌，全被抖音给虹吸走了，所以乐观的估测是，因为今年有些新的形态被引进直播了，所以只要抖音能够负担20%的增长，就能带着市场产值突破3000亿大关。

除了这三个「预设」的变化之外，连麦过程里也比较碎片的聊了一些可能值得见微知著的变化，我也稍微做些整理：

- 抖音对国内各大景区的门票销售贡献，已经高于携程或是美团这样的OTA平台；

- 拼好饭的单量今年占到了美团外卖的10%，按照外卖界的拼多多定位，这个比重现在来看不是太高而是太低了；

- 快手4亿日活，人均日消费130分钟以上，已经是中国第三大内容平台了；

- Google在美国的广告份额预计明年会第一次掉到50%以下，全世界大厂都想把搜索重做一遍；

- 蚂蚁收购了好大夫，互联网医疗的动作频繁，这个也跟上面说的老龄化和财富集中有关；

- 知乎现在是中国最大的付费短篇小说分发平台，「上知乎分享你刚编的故事」被正儿八经的做成了一门生意，好吧，这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但短剧的发源端其实就在这里，知乎完美错过了眼皮底下的大几百亿产值；

最后，虽然连麦的主题是聊AI之外的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又绕到AI上聊了不少内容，什么鬼打墙。

明浩有个让人拍案叫绝的梗——推荐你们去预定他的年终PPT——说的是Kimi智谱百川啥的，属于虚假的AI四小龙，真实的AI四小龙是机器之心、智东西、新智元、卡兹克⋯⋯

[允悲]

确实，在AI产品一个比一个能亏钱的时候，AI博主的刊例价一个比一个亮眼，明浩自己投的社交产品也有买量，结果今年发现价格被AI公司给抬了好多起来，既颤抖，也不理解，社交产品的获客都是洗了好多轮的了，怎么AI公司连这里的量都不放过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们已经不care留存了，只有证明自己能把水量拉高，它的存在价值才站得住。

不择手段的投，投出来的结果是今年国内AI产品的日均时长榜，最高的是7分钟⋯⋯

我再补充一个内容端的数据，也是我看来的，有人统计了B站肩头部UP主的商单报价，再除以他们的粉丝数量，得出了单位粉丝的商业价值，平均下来普遍都在0.1左右，只有AI这个品类是冒头的，能到0.2-0.4左右，不敢断言「人傻钱多速来」，但有人提前吃肉喝汤，是一定的。

另外就是AI对成熟业务的改造，今年倒是有一些不错的案例，比如潘乱一直评价很高的百度文库，靠AI拉动增值业务之后已经做到了20多亿的年收入，和WPS差不多，但净利润是WPS的2倍，百度开大会，文库的负责人发言排序都要比文心一言更靠前。

我这边聊过很多次阿里旗下夸克的第二春，也是类似的路径，老树新芽，可以直接从存量用户那里去拿回报，比从零开始培养心智要轻松很多。

包括死灰复燃的在线教育，你们去看几家上市公司这一年来的财报，可以看到老师成本降得很猛，然后利润增速远高于收入增速，全都是靠AI做了平替，是的，在线教育行业正在小心翼翼的回过气来，潘乱和一些从业者聊过，对方多是谨慎乐观的表态：「轻舟已过万重锤」，啊，不对，是万重山。

嗯，就是这样，这周末还要和潘乱录一期关于小红书的播客，可以预告一下，话题会很有「活力」，互联网江湖的暗潮，从来没有静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