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T-EDGE文章详情页顶部

贾樟柯的电影创业路:拍完第一部短片有多困难?

贾樟柯讲述的第一次拍电影的经历,就跟所有的创业者一样,途中有数不清的酸甜苦辣。从他拍摄短片《小山回家》就是靠着同学的帮助,在一片不看好声中,最终在香港独立电影展获奖。

 

【曹天鹏/钛媒编辑】1993年,贾樟柯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学的是文学。一开始并没有一个当导演的梦想。“因为我觉得能够接受电影教育,能够看那么多的电影,将来可能从事电影的编剧,或者评论工作,就非常高兴了。”

大学第一年,贾樟柯还沉浸在看电影的喜悦之中,差不多每星期能看到两部最新的国产电影。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贾樟柯开始对这些电影反感。在他看电影的那一年,看了那么多发现基本上是塑造英雄形象的主旋律电影,但跟中国人的生活关系不大。

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贾樟柯萌生了拍电影的念头。这对于一个还是在校大学生的他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转变和挑战。不过,也就是从那一刻起,贾樟柯开始了他的电影梦之旅。

对于初次尝试拍摄电影的贾樟柯来说,跟所有创业者一样,途中有数不清的酸甜苦辣。上周日(12月22日)众筹网发起的项目“众筹大学”正式开课,贾樟柯在那里跟创业者们讲述了自己初次拍电影的心路历程。钛媒体将精彩内容编辑推荐如下:

 

对国产电影再次不满,决心自己拍

跟其他艺术相比,电影难就难在这一点。如果一个人有文学梦,可能很容易展开,只有在出版的时候,才开始跟出版工业结合。但电影不同,从拍电影第一步起,就要跟工业结合,或者说跟投资体系结合,否则很难展开工作。

比如说每一部都需要花钱,可能除了写剧本之外,写完剧本你要去看景,看完景要选演员,请摄影团队租器材,整个做完之后要做后期。每一个创作步骤全是钱。

想到这些就觉得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能开始这样一个工作。于是,就悄悄地把拍电影的想法先放在一边。

再次产生拍电影的念头,始于1995年的一次观影,是一部国产电影,大家看完之后都特别不满,于是乎就觉得应该自己尝试去拍。大家内部就形成一个机制,谁如果有短片的剧本,就写出来大家来评比一下看哪个好,定了以后就来一起拍这个短片。

我自己就开始写一个短片,选择什么样的题材呢?那个时候我记得三环还没有修好,电影学院外面北影厂那个三环路还在完善之中。路边有很多工棚,住了很多来自农村,来自偏远地区的兄弟。

我对那些面孔特别熟悉,因为我从小出生在山西汾阳一个很小的县城,我的亲戚有很多表兄弟、堂兄弟也都在农村。我是从外地到北京的,那时候中国开始城市化,开始经济迅速地变革,很多人来城市寻找生活的机会。

那些睡在三环工地年轻的朋友,我觉得他像我的高中同学,他像我的表兄弟一样,我完全理解他们从哪儿来,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城市,特别想拍一个关于年轻人、关于农民工的一个故事。那是93年,还没有电影来表现这个群体。

我当时就开始写这个剧本,那时候写的特别快,大概一星期就写完,写完了《小山回家》这个短片。那时候我记得整个小组大概收到了5、6个剧本,我们就一起来讨论,最后大家争得面红耳赤,就最后决定拍我这个《小山回家》。

 

动用同学资源,拍完《小山回家》

面临了人生里面第一个预算,同学问你这个需要花多少钱,怎么做,你会去大概算一算,大概需要多少钱,这个钱怎么解决在商量,但是总要让我们知道你这个需要多少钱。回去之后跟管理系的同学形成了一个小组,形成了最初制片人跟导演的合作。

然后我这个同学跟我一起来做预算,按正规的电影操作,比如说摄影机租金每、录音带、录音机、人的工资……事无巨细把全部预算做出来,算下来将近10万块钱,在95年的时候,那就傻眼了,如果这样去拍的话,是完全拍不出来的。

我就梳理了一个我们拥有什么样的资源,就跟同学商量,说我们一起拍,大家全部没有工资,甚至补贴都没有,所有人都同意。我跟我们小组里学摄影的同学聊,他来做摄影师;学录音的来聊他来做录音师;学美术的聊他来做美术指导。

大家个人工资这块撇去之后,在最初的创业里面,我们拥有的只有两个财富:一个财富就自己蓬勃的创欲,第二个财富年轻人之间的友情,是人的资源。

实际上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挖掘内部的资源。人员找齐之后,就该找器材了。摄影机是借用的一个同学父亲的单位的;录音器材,是我们女录音师基本上每天去系里静坐,要把系主任烦死了,最后借出来了。

接下来就是拍摄,毕竟你得有交通费、群众演员报酬。最后决定,大家一起来筹钱,大概有2万多块钱,有点像众筹网的模式,只不过不是在互联网上。

实话当时按照预算知道还是不够的,但是它可以开始了,因为这个钱不是你一下都要付出去,它是在你制作过程里面每一步骤付出去。我们就开始做像今天现金流的安排,头一天要花多少钱,第二天花多少钱,一周拍完之后,多长时间可以不花钱,到什么步骤,比如剪片的步骤、混音的步骤又要花钱了,又做了这样一个表。

拍摄期间出现了各种各样难题,就不停在募集钱。这些钱就来自大家平时接一些私活,比如说有个同学帮一个栏目出一个创意、或者有的同学帮一个广告公司做一个创意、或者拍广告。大概用这样的一个模式做了很长时间,最后这个片子终于做成了。

 

短片遭鄙视,直到北大放映才开始改观

这个影片完成了,但是对于我们所从事的电影工作来说,其实工作只完成了一半,只完成了创作的这一半。但是如何进入到流通领域,这是一个问题,因为你还没有推到电影院,没有推到观众那里。当时是一个录像作品,也不可能进入电影院,又是一个50分钟的短片,那面临着一个类似的情况,就怎么被人看到?它要不要被人看到?

当时我们就先组织了一个北京电影学院的看片会。我那时候住宿舍住618,贴一个大字报,说北京电影学院青年电影实验小组完成了《小山回家》,晚上几点在618举行全球首映式。

大概那个宿舍非常小,那时候是四个同学一个房间,大概挤了20、30个同学,密密麻麻,同学一边看,一边抽烟,将近50分钟的短片。我记得应该是15分钟后开始走第一批人,那个宿舍走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就我跟副导演那个人,同学都走掉了,非常得失落。

同学都看不下去,我那个同学帮我做副导演的同学比我小5岁,我23岁年大学,他才18岁。一个孩子,他把那个录像带从录像机拿出来,把我抽屉打开,把录像机扔进去,把抽屉一锁,说贾樟柯,你再也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我很失落,那真的是一个挫折。

那个制片朋友跟我年纪还差不多,他说这样,咱们就去别的大学,咱们这都是学电影的,要求太高了。咱们找些要求低的,咱去别的综合性的大学,他说你愿不愿意?我说我愿意。他就去联系,他去了北大,去了人大,去了美院,去了农业大学,找了很多大学,我们就开始一个一个大学放。真的那时候特别沉重,真的特别不好意思,有很大的挫折了,硬着头皮把片子拿到第一站北大,北大有一个社团叫纵横摄影小组,在北大的阶梯教室里面,是一个小投影,几百个同学在看。

我就跟我的副导演非常焦虑,在阶梯教室外面抽烟,他比我个高很多,一直在看,人好像没走,一直到放完。北大同学不太关心你这个光用得差不多,被剧情吸引,就开始讨论中国的经济,农民工的问题。我觉得我收获了另外一种认同,你表达的内容方面的认同。

 

在香港独立电影展获奖,开启电影之路

后来很偶然机会,我有一个参与我们小组他也是摄影师之一,是一个香港的留学生,他跟我说。贾樟柯我今天在香港的报纸上看到,香港艺术中心有一个独立短片展,你愿不愿意把你这个片子送过去?我说可以。那我这个同学就帮我把这个录像带托让送到了香港短片影展。送到香港短片影展之后,这个事也就结束了。

然后又过了很长时间,那个同学突然找我说,好像得奖了,他们让你去领奖,你去不去?我说可以。

什么奖也不知道,稀里糊涂,那时候坐着火车,从北京一气坐到深圳过关,参加影展。真得奖了,有将近5万块钱,那时候港币还比人民币贵一点,我说这不仅回本了,还挣钱了,特别高兴,取了现金之后,就装在衣服里头,坐火车回来,就开始坐下来分钱,真挣钱了,大家高兴死了,把大家各自过去投过来的钱还回去。但后来同学说要不这样吧,留一部分我们继续拍别的,留一部分发展资金。

我觉得整个短片的过程,对我来说就变得是收获特别大,为什么呢?我觉得我在很多步骤,我们因为大家在一起没有中断。尽管一开始发现拍摄的素材跟理想有差距的时候,还是没有中断,还是剪完了。剪完了之后给同学看了,得到的同学的批评,也没有扔到一边,还是继续想给更多的人看。这样一个自主的放映结束之后,还去了影展。整个我觉得这样的一个很稚嫩的小组拍摄,实际上帮助我完成了一个非常完整的,感受这个产业链的过程。

我在这个过程里面最起码学到了这些东西,我写剧本,我是一个编剧,我在熟悉编剧的业务。我开始跟制片人工作,我们开始做预算,我们开始去整合这些资源。我学到了制片的知识,我开始去看景,我开始熟悉导演业务里面看景这个业务。看完景选演员,开始学习怎么选演员,怎么想象自己的人物形象变成一个大活人。接下来是实际的拍摄。先安排哪儿,后安排哪儿。拍完之后学习剪辑,剪辑完之后怎么放到流通渠道,大学里的放映对我锻炼特别大,怎么样面对观众,怎么样讲很多的话,把你的话讲出来。

导演的工作说话是很重要的工作,我们从开拍之前就要开会,一直到见观众,你要不停地说话,当时对我性格改变也很大,那时候我觉得我基本上还算一个相对偏内向的人,不熟悉的人面前话挺少的,整个这个过程培养了我,不怕在很多人面前讲话,跟我性格的改变跟塑造都有帮助。

包括去电影节,包括怎么把钱拿回来,我觉得整个过程给我一个经验,我好像学习了整个电影产业链,我经历了一切,我经历了从无到有的过程,我经历了拍完片子,一直到在终端领域里面发行放映这样的一个过程。我觉得整个这个过程的完整性,它给了我事业里面第一份这样的经验,我觉得是非常非常珍贵。

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过程里面,另外一个机会就产生了。就是因为在《小山回家》去香港独立电影展去交流的时候,当时我碰到两个香港年轻人,他们俩基本上都比较喜欢大陆文化,成立了一家公司叫胡同制作,就开始跟他们合作,第一部长片《小武》就是这样产生的。

整个从98年带着处女作《小武》参加柏林电影节结束之后,相对之后电影生涯就变得非常顺利,因为在从大学拍短片,一直到拍出第一个长片,我觉得其实是最艰难的。而往往最艰难的、最有力量的时刻,才能够体会到完成一件事情,你自己实现自己梦想的冲动有多大。

当我想拍电影的时候,写出剧本来,不能拍的时候,那个等待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为这件事情而生,我必须完成这件事情,要不然我觉得在生理上都不舒服,我觉得这个过程它建立在一个自己的意志力之上,也建立在你所拥有的多少帮助,你的工作能感染多少人,你是不是有合作多少人,你是不是在茫茫人海里面找到志同道合的工作伙伴,一起跟你乘风破浪,一起跟你克服困难,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过程。

但是我觉得它也是一个非常幸福、愉快的过程,因为你会觉得每做一件事情,都在向着实现梦想靠近。

本文系作者 曹天鹏 授权钛媒体发表,并经钛媒体编辑,转载请注明出处、作者和本文链接
本内容来源于钛媒体钛度号,文章内容仅供参考、交流、学习,不构成投资建议。
想和千万钛媒体用户分享你的新奇观点和发现,点击这里投稿 。创业或融资寻求报道,点击这里

敬原创,有钛度,得赞赏

赞赏支持
发表评论
0 / 300

根据《网络安全法》实名制要求,请绑定手机号后发表评论

登录后输入评论内容
  • 学电影的人找不到看电影的人感觉,但电影拍出来主要是为了看电影的人服务的。所以不必去理会所谓的专业人士的评价,他们的评价多数时候是狗屁不如。如果止步于专业评价那就没有伟大的艺术了。不管什么行业,伟大的多数都是被同行或内行人贬得一无是处的,不信就自己统计一下即可。

    置顶
    回复 2013.12.27 · via pc
  • 拍第一部电影,和创业一样,兴奋,激情,并痛苦着。。。

    回复 2013.12.25 · via pc

AWARDS-文章详情右上

2

扫描下载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