钛媒体注:庚子之疫,牵动中国内外。我们共同经历的这场突发疫情,对于中国商业而言无异于一场考验生存智慧的“摸拟大练兵”。随着复工浪潮即将开启,中国企业们开始一手抓抗疫、一手抓复工。
从医疗一线到商业大后方,均在生死考验之中填写答卷:未来向哪儿走?办公方式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上云”成了头条议题;无接触生存的需求,催生了新的商业形态;物流从动脉到最后一公里上演淘汰赛,加速了行业大洗牌;线下零售业的现金流“冰点”,在推动零售老板们的数字化进程;教育在线化,触发了企业、学校到家庭关于教育基础设施的全新变革......
而由于在全球供应链中担当重要的“引擎”角色,中国经济的暂时停摆,对全球经济也提出了考验。从能源、进出口贸易、制造业、全球交通和旅游、消费等产业不同程度受损,全球都在等待中国复工,被媒体称为“史上最昂贵的压力测试”。
钛媒体封面·3月刊,聚焦复工潮之下的企业战疫行动,循迹中国商业未来的两大关键词:结构性变化、数字化生存。
如今,全球疫情仍在扩散,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之中,答卷还未完成,危机孕育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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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3日凌晨,一夜未眠之后,松鼠AI的创始人栗浩洋决定当一回“恶人”。
他召集1600百多名员工,通过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视频直播,向全体同事宣布了坏消息:“全员3.5折工资5个月,核心高管零工资,一月统一半折,所有缓发工资等下一轮融资到账后补齐。”
这一降薪决定,发生在全员“7x24小时”复工的22天之后。
后来的故事是,有人反对,甚至有员工向上海市委信访办实名投诉松鼠AI的母公司乂学教育,称“公司账户上有钱,拖欠员工工资”;而更多人选择留下来,“6%的员工选择离职,94%的员工签约留下来。”
如《倒闭、减薪、节流,教育行业提前进入淘汰赛》这篇钛媒体文章所报道,线下教育在疫情中与零售行业并列、受冲击最大,外界普遍认为松鼠AI“也很惨”。
但实际上,这家公司“账面的钱够活两年”,为何还要全员降薪?栗浩洋的逻辑是,企业不能把现金消耗在疫情的几个月中,而要“保留足够的钱在疫情过后打仗”。
按照松鼠AI的方案,接受降薪的高管还有一个选择:即自己出资补齐旗下员工薪资,可以“换取公司股权或者期权”。 所谓“降薪”,本质上成了企业推出的一种“利益绑定”政策,缓解了企业在非常时期的压力。
松鼠AI的经历并非个案。
从西贝、老乡鸡、眉州东坡、魅KTV、K歌之王、蛋壳公寓、单向街书店、先锋书店、百程旅行……不论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应付,以上在各自行业拥有相当地位的企业,在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内都经历了各自的“15分钟的出名”。
他们或高调诉苦,或低调破产、或众筹续命、或负面缠身,成为了民营企业在疫情冲击之下的典型样本。
对于中国创业者、企业主们,疫情无异于一场“大练兵”,经营进程戛然而止,过往的经验面临清零,所有人被倒逼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挤上“第二战场”艰难求生。
分水岭
短短四十天内,水面之下暗流涌动。而也有一类“特殊”企业,一夕之间由于行政力量经历了“起死回生”。
大年初四,苏州一家名叫刚松防护科技的公司恢复了生产。原本这家公司已经在2019年12月进入破产程序,但刚松公司恰好具有生产口罩相应的资质和设备。于是,苏州法院做出了一个决定:让这家正在破产的企业马上重新生产起来。一家停产已有570天的口罩企业,在96小时内实现了复工生产。
但对于绝大多数中小企业而言,靠行政力量“续命”只是个例。大多企业都在现金流、抗风险能力遭遇极大压力的情况下,不得不考虑生死问题。
券商银行提供的分析数据显示,在相对乐观的情形下,若新型冠状病毒5月内得到控制,对经济影响最轻的情形,对全年GDP增速将产生0.1个点左右的影响。
万博新经济研究院院长滕泰则对各行业的季度增速做出了定量预测。抗疫期间,餐饮住宿业最受伤;制造业短期影响大、长期恢复快;信息行业稍利好。万博新经济研究院的一份相关报告,对四类行业受到的冲击做出了估算:
餐饮住宿业受冲击最大,预计一季度增速-45.7%,全年增速-11%;其次是房地产业,一季度约增长-25%,预计全年增长-1%;
传统批发零售业一季度明显负增长,但是由于线上消费的替代性增长,整个批发零售业一季度增速约2%,上半年预计增速4.1%,全年预测增长5%左右;交通运输业受冲击也较大,预计一季度增长-1%,但3月份以后货运回补,二季度客运逐步恢复;
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受冲击较小,还有很多创新性增长,预计一季度增长17.5%。金融业、其他服务业受疫情影响也比较小。
制造业、建筑业、采掘业等2月份损失较大,单月负增长,但是考虑到疫后恢复快,3月份基本全部复工复产,且可加班回补,因此只要全年总体需求受影响不严重,全年增长受影响不大。
GDP增速哪怕只有0.1%的下滑,落在每一个中小企业头上,也是一座考验智慧的“大山”。
危险的现金流
全民自我隔离,举国封城封村。雷霆手段之下,线下消费的萎缩在所难免。
恒大经济研究院院长任泽平做过一项简单估算,短短7天春节假期,电影票房70亿(市场预测)+餐饮零售5000亿(假设腰斩)+旅游市场5000亿(完全冻结),仅这三个行业直接经济损失就超过1万亿,占2019年一季度GDP21.8万亿的4.6%。
宏观大趋势在一个个具体企业上得到了生动印证。
春节刚过,民宿行业创业者黄秋香回到成都。打开公司的后台之后,展现在她眼前的是90%的退单量。
民宿是典型的季节性行业,除了“十一”假期以外,主要营收都来自于小长假和寒假。房间没有客人,意味着这个寒假要“喝西北风”了。一间屋子的成本是1500-2000元/月,这样算下来,几间屋子要月损失数万。黄秋香曾尝试和房东交涉过减免租金,但对方并未作太多退让。现在,黄秋香突然感觉到“连孩子的奶粉钱都是问题”。
2月10日晚,桔子酒店创始人、魅KTV董事长吴海在个人公众号发文《哎,我只是个做中小微企业的》,无数人转发。
吴海在文章中指出,魅KTV直营店每个月的人力和租赁相关成本为551.5万元,账上现金为1200万左右。“因为所有门店停业,收入为零,账上的现金只能撑两个月。”
此外,由于魅KTV还有加盟店尚在筹建,如果破产,实际失业的人数有1500人左右,总的投资损失约4亿元。
此前,西贝创始人贾国龙的对外“叫苦”则更广为人知,疫情期间,西贝关闭了全国近300家门店的堂食业务,预计损失至少达7亿,按照目前的现金流加上贷款发工资,最多只能撑三个月。
在钛媒体的采访中,类似的情况不胜枚举。
“一、二月间,在我合作的超过10万家线下门店中,百分之九十都已暂时关闭,剩下的门店在苦苦支撑。”非码创始人Derrick 如此向钛媒体描述行业图景。非码是一家总部位于上海的O2O解决方案服务商,主要为大型连锁商户提供数字化交易整体解决方案。
2019年,非码合作的商户日均交易金额近千万笔,尤以餐饮行业为主要客户。但是自疫情发生,其合作商户GMV几乎无一例外经历了断崖式下跌。
基于对合作商户日常流水的了解,Derrick在疫情早期做出判断,疫情若在3个月以内得到有效控制,百分之七、八十的线下零售商户尚能支持;假如持续超过3个月,百分之六、七十的企业就会相当危险。
影响同样波及海外。
香港最大的连锁药房之一——香港龙丰药房正在面临相似困境,其合作商户向钛媒体透露,龙丰药房仅在旺角的分店租金每月就高达230万元港币,而该店的八成顾客为内地游客,如今游客几无,只能用过去的利润暂时填补。同时,其也在尝试和房东方面沟通短期免租,但究竟能否实现“不能保证”。
一位香港零售行业从业者向钛媒体透露了两组数字,2月香港零售交易额大约仅为往年同期的二十分之一——可以对照的是,在受到一些众所周知的事件的冲击影响最大的时期,这一数字也仅仅下挫为往年同期的三成,并且很快在去年底就恢复到了正常时期的八成左右。
一家总部位于美国的跨境收款平台派安盈方面则向钛媒体透露,目前,由于延迟复工,工厂停工,部分国际客机航班取消,物流揽收时效变长,跨境电商的自发货卖家要么被迫延长假期模式,需要面临运营成本压力,要么订单大幅减少,与去年同期相比预计将有至少40%以上的营收跌幅,有些卖家甚至预测将有60-80%的跌幅。
不幸中的幸运的是,疫情的走势好于Derrick的早期判断。截止钛媒体发稿,随着疫情逐步得到控制,非码的餐饮合作商户开工率从一月时最底部的个位数百分比,在进入三月之后逐渐回升到了近70%。“快餐商户恢复较快,但围餐商户仍然比较困难。”
“救命钱”和输血之路
“原来不愿意跟我谈投资的企业,现在出现问题了,嘴都软了,微信也开始秒回。”这是消费行业投资人王岑的近期见闻。处于困境的创业者们开始向投资方获取临时弹药,但他们面临的局面是,整个创投圈目前已经处于半停摆的状态。
往常这个时候,机构投资人吴梦洁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在投资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很多投资机构都支持被投企业在年后开始融资。
一方面,年底各公司普遍都会在员工激励和股东分红中花销巨大,结余款项不多,来年的资金压力大;另一方面,由于投资机构的投资款有周期,需要经历复杂的流程,而随着2015年投资进入萧条期,投资机构开始更加谨慎,本来两三个月能完成的案子,机构会选择“再拖一拖”,寻求更低的价格或者更合适的条款。
这样一来,即便在年初谈的投资,实际进入交割也要等到年中。而这之间,需要创业者留足资金,确保公司持续经营,以及面对投资人条款时更加自信。
但此时,她的工作却几乎陷入了停滞状态。
另一家机构合伙人也向钛媒体表达了类似观点,“此次疫情对风险投资领域影响比较严重,因为面对面交流是创投领域绕不开的一个环节,包括创始人交流、访谈、尽职调查,单靠书面资料和网络办公,是没有办法实现项目的准确投资。”
该合伙人向钛媒体表示,除了春季前已经把尽调和投资谈判完成的项目,基本上很难开发新的投资项目,疫情基本导致整个行业处于半停滞状态。“在目前的情况下,新项目基本上都不会考虑,即使是春节之前很有兴趣的,可能现在也只能放一放。”
在线少儿素质教育品牌明兮大语文在2月无奈选择关停。创始人王嘉树讲述背后原因时称,在最新的融资中,投资方因为疫情原因而放弃了投资。
当然,也有少数人尝试在别人恐惧时贪婪。非码创始人 Derrick 就已经在扮演临时FA的角色——为投资机构和合作商户牵线搭桥。据其透露,目前已有投资机构实际接触一些暂时处于困境的零售企业,但合作仍处于初期阶段。
关于为中小企业“输血”,相较于创投资本,商业银行显然承担着更多期待。
1月31日,人民银行下发《关于发放专项再贷款,支持防控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有关事项的通知》,设立3000亿元专项再贷款,支持金融机构向疫情防控重点保障企业提供优惠利率信贷支持。
央行官员将这笔3000亿元专项再贷款形容为企业的“救急救命”钱,“必须快速精准投放出去”。由此,通常需要近一个月才能完成的企业贷款,如今则可以开始以小时为单位计算。
率先公开“叫苦”的西贝和老乡鸡,在极短的时间内即获得了来自银行的资金支援。
西贝餐饮集团方面拿到了来自浦发银行北京分行4.3亿元的授信。2月6日完成授信审批,2月7日完成了授信协议面签,并在当日下午放款到西贝账户,主要用于支付西贝将要发出的员工工资——这是一次无比迅速的输血,在24小时内完成。
而在安徽,中信银行合肥分行副行长领队亲自上门找到了创始人束从轩。
2月10日上午来到公司,下午即敲定合作内容,2月11日下午大约6点半,中信银行第一笔流动资金贷款已经到了老乡鸡的账上——中信银行此次为老乡鸡提供的贷款总额度为1个亿,首笔提款3000万元。
事实上,为纾困中小企业,监管层早已出手。自1月26日(大年初二)起,银保监会印发通知,强调要做好受困企业金融服务,对于受疫情影响较大的批发零售、住宿餐饮、物流运输、文化旅游等行业,以及有发展前景但暂时受困的企业,不得盲目抽贷、断贷、压贷。
此后,监管层不断“耳提面命”,强调金融机构要为受疫情影响较大的地区、行业和企业提供差异化优惠的金融服务。
商业银行纷纷公布扶持政策,包括对部分受困中小企业的贷款在现行基础上利率下调0.5个百分点、贷款适当展期、专项匹配信贷规模等等。
网商银行行长金晓龙向钛媒体表示,在特殊时期,网商银行将与25家银行合作,为850万小店降低下调了20%的利息,其中重点支持湖北小店和从事电商、外卖的数字经济小店,缓解小店资金压力。
“我们向多家银行发出合作邀约,希望共同为正处困难小店减利息,大家没法见面商议,就靠邮件和电话,结果2天时间,就有25家银行发来了肯定的答复。”
但事实上,在如何扶持小微企业上,不少一线银行员工仍然有些手足无措。
春节刚过,无锡一家商业银行的信贷部门经理陈烨已经收到了数位中小企业主的电话咨询。这些企业主在获知扶持政策之后,普遍向陈烨寻求帮助:“利息能不能暂缓几天,能不能提供一些低息贷款,符合哪些标准的企业才能享受优惠?”
但事实上,对于这些疑问,甚至陈烨本人也并不十分清楚。
“目前已经出台了国家政策,要求提供低息贷款,但是总行没出细则,省分行就无权给企业降息、免息。”陈烨向钛媒体表示,“贷款都是要总行审核的,下面的权力有限,不能私自贷款。截止目前,我们银行并没有文件出来,因此只能等着。”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黄益平则撰文指出,中央银行与监管部门的支持政策应该向网络银行或者城商行倾斜,“但最近央行的3000亿元专项再贷款,大头去了全国性商业银行,或许不太容易流到中小企业的手中。”
黄益平的预判正与斑氪资本CEO吴文雄的近期观察暗合。
在近一个月的时间内,扮演企业助贷角色的斑氪资本已经为十几家企业成功对接了银行资金,平均每笔融资额在两三百万元左右——所谓企业助贷,即主要依据企业的经营的状况,设计相应贷款方案,找到匹配的银行,帮助企业获得银行贷款。
吴文雄表示,企业对于资金的渴求是其“职业生涯以来罕见的,许多平时极少和银行打交道的公司突然有了向银行借钱的需求,融资成了他们当下最重要的事。”
作为企业与银行间的资金中介,吴文雄的直观感受是“目前银行信贷窗口开放,资金水源充足,是企业融资的好时机,但银行普遍对于企业风控标准没有任何放松,真正的小微企业拿到贷款并不容易。”
即使是城商行这类坏账容忍度较高的银行,其发放贷款目标企业的规模底线也达到了年营收1000万元。吴文雄坦言,大量小微企业有 “在流动性的海洋中被渴死”的风险。
而在吴的湖北老家,其父经营着一家数百人规模的制鞋企业,目前同样面临着资金断流、无法复工的局面。但吴文雄对此“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吴文雄建议,“未来应该考虑设立中小企业的扶持专项资金或纾困资金,对困难企业给予一定的资助,或直接补助。”
复工难、不复工亦难
究竟复工还是不复工、何时才能复工,这是江苏一家中小型制造业企业老板张宏近期的最大焦虑。
张宏的工厂主营制造空调配件,产品一部分销往海外,一部分服务国内市场,“目前海外客户天天催货,他们虽然理解目前的困境,但是假如再无法复工,客户很可能不得不取消订单。”
2月20日,张宏的数十位外省市员工返城开始为期14天的隔离——还有部分员工滞留家乡无法返程。他想尝试依靠本市的员工进行小范围的复工,前提是他需要获得政府部门的复工批复,为此,张宏需要向有关部门上交员工的身份证、家庭住址,准备足够的口罩、酒精、测温仪等物资。
有关部门提醒张宏,“如果开工后发现一例疫情,企业要承担责任。”
正当张宏为工厂无法复工发愁的同时,2月21日,张宏的同行——另一家规模稍大的企业负责人张君终于拿到了政府的复工批复。由于安徽籍员工比较多,他雇了3辆大巴去把员工们接了回来,“一开始当地村里始终不让出来,后台政府出台了相关复工政策之后才终于放行了。”
按照张君的预估,等外地员工的14天隔离期一过,3月初,他的公司就能加足马力恢复正常生产。
但是员工返城问题解决之后,又一个困境摆到了张君面前——他的订单出了问题。
和张宏一样,张君目前在生产的只有去年签的海外订单,而这批订单按照目前的生产速度,在一个月之内就可以完结。
但是新订单在哪儿,他却完全没有着落。眼下,张君“只能强撑着复工。但每月我光员工工资就要两百万,如果没有订单,我又能撑几个月呢?”
中小企业饱受订单和复工之苦,规模更大的企业似乎有着更多的“腾挪空间”。
在江苏,一家纺织行业上市公司高管告诉钛媒体,疫情发生后企业迅速改建了生产车间、引进设备,加足马力生产防护服。并且“防护服市场需求旺盛,一直处于爆单状态。”
但是热火朝天生产的背后,该高管隐忧仍在,制造防护服、口罩等等基础物资技术要求并不高,据他的预计,“口罩防护服在一个月之内产量就会爆掉,而等疫情一过,这些就没人要了。并且,专用于生产防护服的压胶机价格已一路上涨到8万元一台,成本很高。”
来自天眼查的数据显示,2020年2月1日~3月5日期间,我国共新增826家经营范围含“防护服”的企业。同比增速达到了2565%。
失去订单,对大量上市公司而言是决定生死的挑战。
一位不便透露姓名的上市公司高管对钛媒体表示,受疫情影响,该公司原有的海外订单已经收到影响,销售人员正在应对来自全球客户的出货压力;在国内市场,原本占大头的政府采购订单,“在短期内肯定会有明显的下滑。”
该高管告诉钛媒体,此次冲击主要来自市场端的需求萎缩,同时产业链上下游层层传导、环环相扣。上游企业不能如期复工,下游企业没有原材料生产。并且,制造业的生产和销售是离不开人的, 不复工几乎意味着彻底停摆,而复工又缺乏订单——这是制造业普遍面临的两难局面。
相较之下,一些线上化办公的企业和行业,贡献了一个多月来为数不多的热门话题。
对于上文所及的非码公司而言,推广“无接触”点餐业务正在成为其目前的工作重心。由于新冠病毒存在较强的人际传播特性,为了防控疫情,无接触服务成为了当前的刚性需求。
该公司表示,目前其无接触业务已经接入了170个品牌商户,60000多家线下门店,“自疫情开始,合作商户的增长速度比平时翻了两倍以上。平时一些不太注重线上化运营的线下门店,不得不意识到了线上运营的重要性。”
据其透露,非码的餐饮合作商户的在线日交易笔数已经达到了去年最高值的2倍以上。
事实上,天猫超市、盒马、饿了么、肯德基、必胜客也纷纷推出了“无接触配送”服务或“无接触点取餐”服务。
另一大热门领域则是在线办公,在线教育等行业。2月3日,共有2亿人在家办公,钉钉、企业微信、飞书、金山办公都获得了巨大的用户增长。
“企业微信”提供的数据显示,2月10日上午,其服务器请求上涨超过10倍。为了保证软件能够正常运转,会议产品“腾讯会议”从1月29日到2月6日,8天扩容了超100万核,足以支持全球5000万人同时在线开会。
阿里“钉钉”方面则公开表示,技术人员连续两天在“阿里云”上紧急扩容网络和计算资源,新增部署了两万台云服务器,24小时值班保系统稳定,最大能支持302人同时进入会议。
据钛媒体的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超过10款产品为疫情期间的线上办公提供服务,各大产品及平台都推出了相应的免费权益,目前阿里钉钉和企业微信针对用户全部免费。
在线教育领域呈现出类似的局面,腾讯、阿里巴巴、字节跳动等互联网巨头已带着免费开放的资源,深度介入教育行业。
SARS往事:关于生存的再思考
一张机票的价格,代表了疫情和管控措施对交通行业的冲击。
多数航线的机票价格降至最低位,迟迟未能回升。央视新闻报道,北京至上海最近三周的机票均价同比降幅在两成以上;而上海飞重庆的机票价格,在3月15日之前,则有大量低于100元。
疫情高峰期间,民航业整体受损情况十分严峻,据交通运输部公布的数据,二月份,民航运输旅客 783 万人,同比下降85.5%——在2003年非典期间,民航业也曾遭遇危机,民航公司集体“过冬”,或封存停飞飞机、或集体休假、团队降薪。
不得不提及的2003年的“非典”,成为本次新冠疫情应对的几乎唯一参照。回顾非典时期,服务和零售等线下行业受到冲击,一众线上创新模式的发展却始于非典。
阿里巴巴和京东在 “非典”后的崛起,是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阿里巴巴成立于1999 年,2003 年是其发展的最关键时期之一。彼时,受全国“非典”疫情的影响,线下交易受到较大限制,线上商业机会数量迅速扩大。从 2003年3月开始,阿里巴巴平均每天新增会员约 3500 人,较上一季度增长约 50%;每日线上发布的新增商业机会数达到 9000~12000 条,较 2002 年同期增长约3 倍。
京东在非典期间的发展路径也有类似之处。
在1998-2003年,京东(当时仍称京东多媒体)是典型的线下渠道(光磁产品)销售。在 2003 年非典疫情爆发时,京东开始作出转向线上零售的尝试:在论坛上发起团购活动,收到客户汇款后再发货给客户。2004年1月1日,京东多媒体网站正式上线,随后逐渐转型为纯线上的零售公司。
那么,这次疫情还会给企业带来类似的跨越式发展的机遇吗?钛媒体将这一问题抛给了十数位各行业受访者:“您所在的企业和行业,与非典时期面临的困境相比,此次有何不同;长远来看,疫情能否带来机遇?”(钛媒体联合钛刻学院发起的「创始人迎春季」企业战疫专题调研也正在进行中。)
空调配件厂老板张宏等数位中小型制造业从业者的回答颇为相似:两次疫情带来的工厂停工、上下游产业链的脱节,对企业带来的冲击几乎是一致的。
如是资本董事总经理张奥平向钛媒体阐述了相似的观点,并详述了背后逻辑——
大型制造业企业已经普遍完成了自动化升级,他们甚至可以远程通过APP下单,一个工厂只需要两三个员工,因此疫情对他们的影响不大。
真正受伤的是占中国80%乃至90%的中小型制造业企业,他们的员工必须在工流水线上、在工厂上班,甚至有很多是计件工资制,他们的生意可能十年都不会有大变化,并没有动力去实现自动化。
同时,他们的现金流可能一直维持在能够支撑企业员工薪资三个月的状态,遇到疫情只能被动消化。
因此,对于大多数中小型制造业公司而言,两次严重疫情是两只相似的黑天鹅,带来的冲击非常接近。
来自餐饮、旅游、教育培训等行业人士的回应也颇为类似,在线下没人消费的情况下,除了坐等疫情的影响消退,努力开源节流之外,他们几乎别无办法。
相对而言,在线教育、在线医疗,生鲜电商等短期获益的赛道能重复“非典”时期阿里京东的故事吗?
直观来看,两者颇为类似,由于疫情人们足不出户,各项服务被迫倒逼到线上,带来了这些服务平台流量在短时间内的迅速提升。以每日优鲜为例,微信方面提供的数据显示,2020年除夕到初六,每日优鲜小程序相比去年同期的订单量增长了309%,实收交易额增长465%
在张奥平看来,由于两个时代商业生态的根本性不同,目前短期获益的行业赛道并不能与“非典”时期的阿里京东所遇到的机遇相提并论。
2003年,当时中国的信息基础设施是互联网,一个新的技术革命刚刚出现,整个商业生态在逐步的进化当中。在那个阶段,大部分人还不能接受互联网,市场教育的重要性很高。所以,“非典”时期成了重要一个用户养成和建设阶段。
但17年过后,中国已经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商业业态。90后、00后是移动互联网的原住民,他们只是短期内被迫大量高频的在线上选择教育、电商等服务,而疫情一旦过去,他们很可能回归往常。
除非,这些在线平台的商业模式和商业生态在短时间内让用户感受到了效率的提高、提供了性价比足够好的产品。而这并不是短期的流量订单增产所能决定的。21世纪初是真正的互联网爆发期,而现在,我没有看到类似的技术革命以及随着而来的商业模式的调整。
事实上,行业内部人士对此也表达了谨慎的乐观。
“战疫”之后,开篇提到全员降薪的松鼠AI公司,通过赠送免费账号、线下转线上、公立学校合作等自救举措,在整个二月迎来了用户规模上的爆发增长,“学生月消课次数增长了8倍。”栗浩洋对未来依然很乐观。
但也有悲观者,一家头部生鲜电商平台在湖北一线肩负了保民生的重任。他在接受采访时告诉钛媒体,“平台订单量与收益额确实获得了成倍的增长,获客成本实现了明显的降低。”
但对于疫情过后能够维持在何种水平,他坦言,心里“完全没底”,只能尽全力抓住这次机遇。
3月2日,在武汉封城近40天之后,投资人吴梦洁正在张罗申请政府补贴——由于去年研发费用超过20万,按照当地政策可以申请200万的补贴;企业主张宏终于凑足了规定要求的口罩等物资,收到了准许复工的通知。
百度在3月5日发布的复工搜索大数据显示,全国多地线下复工率已超过50%,但娱乐、餐饮、旅游业复工比例垫底。春天已来,这场集体大练兵还将继续。(本文首发钛媒体,采访/苑晶、蔡鹏程,撰文/蔡鹏程,编辑/葱葱。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吴梦洁、陈烨、张宏、张君、黄秋香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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