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戏剧是曲高和寡的消费品吗?”
戏剧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央华时代戏剧的创始人、中国戏剧里程碑之作《如梦之梦》的制作人王可然在钛媒体 2018 T-EDGE全球创新大会上向所有人抛出了这个问题。
在本次大会上,王可然以“情感消费是生产力”为主题带来了演讲。在他看来,戏剧欣赏是可以不累的。戏剧是在观众自己的不满足、不安的体验之外,在舞台上找到的一种温暖感,也是宗教之外最易于被城市温饱之后的人群接受的、温暖灵魂的产品。
王可然通过解读央华时代制作的两部“年度作品”——《犹太城》和《如梦之梦》 ,详细阐述了戏剧给人带来的触底人心的感受。
央华时代制作的中文版《犹太城》是一部二战题材的严肃戏剧,成为2018年北京演出市场上的“爆款”。王可然对《犹太城》给予了他的解读,“假如明天你会死去,今天你要怎么活。”每一个其中的角色在他们死亡之前都让我们从剧中,瞠目结舌地感受到他们在活着,在面对死亡时热烈地活着。通过这部作品,抑郁症患者可以获得慰藉,深陷泥沼中的人可以无畏生活之艰。
而针对另一部央华时代的扛鼎之作——《如梦之梦》(一部长达8小时的史诗剧),王可然表示,观众能从中悟出“我从哪里来、我去哪里,我的过去是什么,我的未来又怎样”这些问题的答案,这是隐藏在该剧背后的具有巨大情感消费价值的核心因素。与此同时,《如梦之梦》的首演正值六年前整个中国城市仁波切泛滥(人们在困惑时从宗教中获得安慰),这部作品刚好能满足那么多城市精英人群对自己未来探索的一种情感需求。
之后,王可然从宏观谈了戏剧这个产业。 在内容制作方面,他认为戏剧其实是一个工匠活,没有强大的复制性,很难大量获利。
但说起产业的未来,这位深谙戏剧行业的匠人对其充满了自信。在他看来,一个行业是否成功的关键,在于享有它的人群是否是它的消费者,这个产业能否在不接受政府补助的情况下健康的发展。央华时代做到了盈利,所以戏剧的未来十分光明。
以下是王可然在2018 T-EDGE全球创新大会上演讲实录,经钛媒体编辑:
各位好,我刚才进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自己走错了场地,这应该不是我熟悉的领域,我全当是来学习。我听了好几位来宾的分享,分享的内容我都不是很了解,但是也比较感兴趣。大家分享的有一些生活创新,可能生活创新之后会就会给人带来经济创新或者财富创新。
我不占用大家太多的时间,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
是否需要政府补贴生存,是检验行业健康与否的标准
我从哪个切入点能够跟大家拉近一点呢?在我们的环境里,我们的每一个工作,习惯于用作品来介绍我们。 但是今天,我把每一个作品都说成是一个产品,就用产品这个角度来拉近和诸位的沟通吧。
我们做的是什么样的产品呢?刚才主持人介绍说,我们是一家顶级的戏剧制作单位。其实别人介绍这句话的时候,我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总是很忐忑不安。因为只要生活在这个土壤里,生活在我们这个国家里的人,对于戏剧两个字都有比较一成不变的一个概念。是什么概念呢?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个定义,但这个概念几乎都有一个指向,就是戏剧可能是比较艰涩、让人疲劳的一门学问,看起来高大上、让人有一点从内心敬而远之。
刚才邀请我来的小姑娘说你们央华做得很成功,所以你一定要来用文娱产品和文娱产业的角度和大家分享。但是她接着补充了一句,她说可是话剧看着就是很累。她一句话把她自己对于戏剧的判断和各位的判断都揭示了出来。我讲这个,不是自揭其短,是想跟大家解释,其实戏剧是可以不累的。
我觉得戏剧这个行业能否健康的发展,取决于一个指标。就是享有它的人群是不是消费者,享有它的人群会不会花钱去购买消费产品,这些人群会不会花钱之后,还会推动它周边的人去消费。同时,这个购买的力量能不能支撑这个作品的生产环境,能够以消费的力量决定自己健康的生存,甚至发展。
简单地说,一个行业不是靠政府的补贴,也不是靠一些财务投资的短期支撑,能够自我生产、市场消费、回收,支撑它壮大、发展,并且影响到更多的人的产品的实现,就是一个健康的序列。
戏剧是观众自己灵魂的不安之外,在舞台上找到的一种温暖感
什么样的产品能体现这种健康的序列呢?我举一个小小的例子。
我先从今年我们刚刚演出的产品《犹太城》来跟大家分享一下。《犹太城》是一个什么样的作品呢?《犹太城》是以色列的一个作家写的,它是以色列能够代表自己是一个科技文化强国的一个作品。为什么?因为这个作品在全世界最主流的国家,在美国、在欧洲的这些国家都成功地上演过百场以上,并且获得过当地的各种奖项。这个作品也是以色列在全世界获奖最多,上演最多的戏剧产品。
可我们并不仅仅因为这一点就把它搬过来。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做戏剧创作和戏剧生产有一个理念,就是戏剧要在观众自己灵魂的不满足、不安的体验之外,在舞台上找到一种温暖感。那么这一点就是我们认为的一个产品要素,也是的大家需求。
《犹太城》为什么让我们认为它会成为一个重要的戏剧产品,帮助戏剧产业的延伸呢?因为《犹太城》说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在二战期间,一个里面全部都是犹太人的城市,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30天或者60天之内要离世,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生命的长度。但这个城市里的人,他们每天像我们一样生活,如果有什么创新大会他们也会开,每天会把自己打扮得非常美去听音乐会。这个打扮得美指的不是华丽光鲜,而是把自己还仅存的衣服拿出来穿戴整齐,每天笑对人生。他们之间也有走私,还能够把法国的香水、意大利的火腿走私进城里,甚至在那个城市里、在那个时候也有妓院。这座城市仅存的胰岛素不能让德国人知道,德国人知道你有胰岛素,就会把你杀掉。
犹太城的人们组建了剧团,剧团的演员们排了这样一个小品:
一个城市的胰岛素只够让20个强壮的年轻人活两年,但是如果把胰岛素给大概50个人,则能活三个月。于是大家就要讨论,是让所有需要胰岛素的人都活,还是让20个人活?在这个争论的过程当中,每一个人都在参与,每一个人都在表达,最后又有几个人坚决反对这种讨论,认为大家已经足够辛苦,讨论这样的问题于事无补……
这个戏说了很多很多的故事,但是最重要的是,每一个人在他们死亡之前都让我们从文本上、或者从最后的舞台里,瞠目结舌地感受到他们在活着,真正地活着。
那座城市里发生的一切和现实中的记载完全一样。 城市里的所有人物都是二战期间在立陶宛现在的首都中的真实的人,都是有原始记录的,是经过作者采访挖掘、捕捉到的真实的人。但在这个城市里,竟然没有一例抑郁症患者。
那么,现在我们为什么决定把这样一部反映“好好地活着”的剧做成一个产品呢?因为在今天的中国,我非常开心地看到,从温饱到财富的积累,到创新的飞速腾飞,这个世界在变化,中国在强大。但是它依然不能让我们离开我们作为人的本性。
我们今天多少人在财富拥有了之后,在考虑死亡是什么?怎样去面对死亡?死亡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人生?每一步的人生步骤是什么?而这部戏恰恰用戏剧的方式,让我感受到戏剧能够在自己的小小门类上,告诉我们当死亡就在眼前的时候,我们依然要像个人一样活着。它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有多重要呢?
我本人在创作这个戏和制作这个戏的过程当中,被医院诊断出来有中度抑郁症。就在这个戏从文本到舞台成形的过程当中,每一天的进步、每一天的发展,让我非常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在面对被下了死亡判决书的剧中人时微不足道。死亡在即,剧中的这些人还在活着;而你的时间在、财富在、父母在,你的同伴们在,你每天就应该好好地活着。
这部戏不仅仅在这方面影响了我一个人。我还有一个认识的、刚刚上大学一年级的小朋友,我把他叫来看剧。我没有跟他分享关于抑郁症的感受,我只是跟他说,这是一个在阐述生如何高贵的一个作品,你看一看。 看完了之后第二天,我见到他,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可然老师,看了这个戏,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我再也不会把死放在嘴上了。”
戏剧能够成为产品的第一、也是唯一的要素,就是在现实生活中能给人帮助,带给人美好和温暖感。这就是我今天给大家分享我们在做什么、它拥有什么样的力量。通过一部部单一的产品,这样的力量有机会推广到消费者中。
戏剧是宗教之外最易于被城市温饱之后人群接受的温暖灵魂的产品
接下来分享之前想跟大家介绍一下戏剧这个行业。戏剧其实是个工匠的活,没有强大的复制性。这十年不断地有资本跟我们谈怎么样投资,我一直很小心翼翼地跟大家说,其实从我们的产品特质来说,不适合大规模扩张。但是你们应该去发展更多像我们一样的制作人。因为戏剧是从心出发去营造产品,而不是把一颗心复制成一百个。
但是我们为什么可以形成一个产业?因为我们这个国家服务从硬软两个角度给予了支持:
首先是硬件,我们两届政府,江总的政府、胡总的政府在大约两百多个城市建了世界上最好、最密集的剧院;软件方面,中国是一个基本上没有强势的宗教安慰的国家。但我们是人。诸位刚才都谈到了各种创新的产品,但都在围绕着人的核心在做产品设计。我们是人,我们需要的是在好好吃喝的同时,拥有灵魂的帮助。戏剧几乎是宗教之外最易于被城市温饱之后的人群接受的那一类温暖灵魂的产品。
法国自称为戏剧大国,但是一个法国的人口不及中国的十分之一。中国有13亿人口,中国人口中的一小部分就足以支撑起全球最大的艺术戏剧剧场。央华用十年的时间做了戏剧,并且盈利了,虽然很小,不像刚才说的动辄一个亿、十个亿,但是戏剧产业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回归我刚刚说的,它的所有作品必须满足我们人内心获得温暖感的需求。
情感消费是生产力
最后,我用我的另外一个产品跟大家解释一下它的意义和市场性。我们用六年的时间,每年都在做一部叫《如梦之梦》的戏。《如梦之梦》刚刚在决定创作、制作的时候,我们的环境市场认为央华疯了,他说这是一个让我们破产的作品。但我们当年就回本和盈利了。
我们投入了一千多万,演了北京、上海、深圳、新加坡、台北、乌镇这几个城市,当时的票房过了一个亿。那里面有一些重要的演员,有许晴、胡歌、金世杰等等,他们每年都坚持在这个作品里。
这个作品能用舞台传达给大家很多东西。它和《犹太城》恰恰不一样的一个地方,就是它能让人看到我从哪里来、我去哪里,我的过去是什么,我的未来又怎样。
这正好是六年前,当整个中国城市仁波切泛滥的时候,那么多城市精英人群对自己未来探索的一种情感需求。这也是我敢做这部挑战巨大的戏剧的原因之一。
我敢做《如梦之梦》的另一个原因,在于戏剧需要技术。所谓技术就是再艰涩的主题要用最愉悦的、美好的手段把它呈现出来,让观众从第一秒钟坐下来到最后一分钟都不愿意离开。技术手段足够,能够体会到当下的人的命运,这样的作品我就敢做。
最后,我想用十年的创作经验对这个行业进行一句话的总结:情感消费是生产力。用这句话感谢大家坐在这儿十几分钟听我演讲,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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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之梦》我看过,的确很棒!
戲劇不是"產業",更多的是"行當"。這兩部戲過於西方化了,基本上是西方現代戲劇傳統的產物,中國傳統戲劇更多的是講人情世故、傳統倫理。當前國內戲劇界和電影界一樣,太關注邊緣題材和西方語境,希望業內人士能正視主流人羣與中國傳統,不要過分關注邊緣小衆羣體和非主流意識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