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单方向的见面

匡宁集中全身力量盯着摄像头，眼睛似乎要把电脑烧穿。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硕大的光标在屏幕上闪动，记事本上毫无反应，仿佛匡宁只是在同空气对话。

在他背后的沙发上，万宝国还在继续录取口供，匡宁听到他的大嗓门嚷道：“还有你，姓名、年龄、单位、职务，都给我报上来。平时常去什么地方，常干什么事情，也都给我讲清楚……”

屏幕上仍然没有变化。匡宁又敲下一行字：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他稍等片刻，又浮出一丝冷笑，继续敲道：

“缩头乌龟，你也知道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他的冷笑是故意做出来的，“缩头乌龟”也故意说的，他想激怒铁蝴蝶，让他从黑暗的网络中显形。

但是对手没有上当。足足过了半分钟，屏幕上一个字也没有冒出来。

倒是万宝国觉得不对劲了。他虽然在审讯小情侣，刑警的习惯却让他一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连好几分钟，匡宁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就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坐得直挺挺的如同一根木桩，隔一会儿敲几个字，然后又两眼发直一动不动了。

万宝国咳嗽一声，说：“匡宁，你怎么了？”

匡宁头也不回地答道：“没什么，跟个‘老朋友’打打招呼。”

他心里有些失望，计划没能奏效，敌人没有勾引出来。——这不算意外，铁蝴蝶毕竟是个黑客老手，不是个沉不住气的雏儿。

他暗叹一口气，说：“你口供录完了吗？我要扣押这台电脑，这是黑客犯罪的重要证据，我要带回去进一步分析。”

他移动着鼠标，正准备关闭记事本，却见光标蓦地一动，屏幕上突然多出一行字：

“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嘛。你叫匡宁？”

匡宁心中一阵狂喜，终于引蛇出洞了！

不过，他控制住自己的惊喜，脸上仍然是严正凝重的神情，不卑不亢地敲道：

“对，‘匡平网络，还我安宁’。”

此刻，通过无边无际的网络，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毫无掩饰地呈现在铁蝴蝶眼前。他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动作和表情，绝不能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哈哈，志气不小嘛。”

“哼哼，铁蝴蝶，我们终于见面了。”

“只能算单方向的见面吧。我是见到你的面了，你见到我了吗？”

心头一股怒气升起，匡宁飞快地敲道：

“今天是单方向的没错，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出现在你面前，面对面地看清你的尊容！”

“哦，这会儿你正出现在我面前的屏幕上呢，请问你看清我的尊容了吗？——你除了一个摄像头，什么也看不到吧！”铁蝴蝶像一个躲在暗处的猎人，尽情挑逗着他的猎物。

“别得意太早，你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暗处，网络也不是法外之地，我们总能抓到你的！”

“啧啧，匡警官，不要激动嘛！看看你的表情，都走样了！”

看到这句话，匡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激动了。此刻双方在记事本上的隔空对话，不是为了斗气，而是要尽量诱使对手说话，说得越多越好，对手的每一句话都是宝贵的情报。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情绪战胜理智，不能让这次难得的机会沦为一场无聊的吵架。

匡宁斟酌着字句，正想再敲句什么，屏幕上却先跳出一行字：

“不过，今天你能找到这台肉机，水平也算不错了。这台肉机我隐藏得很深，你突然来个深夜搜查，倒是吓了我一跳呢。”

“谢谢，我还会继续顺藤摸瓜，一直找到你本人的。”

“哈哈，欢迎，欢迎。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咱们不妨斗斗法，看看到底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铁蝴蝶的回答充满了有恃无恐的挑衅，可以想象得到，此刻他正在得意地哈哈大笑。这是一场不平等的对话，他能毫无遗漏地看到警察的一举一动，而警察连他的影子也摸不到，也难怪他的每一句话里，都充满了心理优势感。

万宝国录完了口供，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匡宁背后，看着记事本里大大的字体，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刚才就看见你坐得笔直，一个人噼里啪啦地打字，你这是写啥呢？”

匡宁说：“我在聊天，跟那位‘老朋友’聊聊天。”

记事本里显出一行字：

“警察同志，你也知道我是谁了，别难为人家小情侣了。吓唬两只肉鸡，算什么本事呢？”

万宝国是刑事警察，不懂电脑技术，他看着自动跳出的哪行字，饶有兴致地说：“嘿，好玩！这是你的新发明吗？电脑自动会打字！”

匡宁打字道：

“我们没有难为他们，这是正常的法律程序。他们的电脑参与了攻击，不能完全排除他们的嫌疑。我也要扣押这台电脑，带回去仔细检查，收集你的犯罪证据。”

“哈哈，那你就去检查吧，保准你屁也找不到。”

“别那么自信，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的。”

“当然有痕迹，但是刚才我都删除干净了。藤都没有了，你到哪儿去摸瓜？”

匡宁顿时愣住了，手指在键盘上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铁蝴蝶继续飞快地打字：

“匡警官，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聊天吗？幼稚！我哪有空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是要让你保持网络连接，好删除活动记录。”

匡宁一拍大腿，糟糕！上当了！

他之所以打开记事本，引诱铁蝴蝶出来对话，本意是想通过直接交流，收集对手的情报。没想到铁蝴蝶将计就计，通过对话拖延时间，同时却在后台快速操作，删除他在这台电脑上留下的犯罪证据。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必须马上断开网络，切断铁蝴蝶的遥控，保存犯罪现场！

屏幕上跳动着铁蝴蝶得意洋洋的句子：

“小伙子，今天前辈给你上了一课。现在你可以扣押这台电脑了。”

匡宁再不迟疑，立即起身去拔网线。这是将铁蝴蝶断开连接的最快方法。

屏幕上又飞快地闪出两句话：

“对了，提醒一下那位女肉鸡，虽然你身材很好，也不要在客厅里换衣服，你的摄像头可是什么都看得见的。”

“幸亏你碰到的是我。铁蝴蝶只劫财，不劫色，要不然，你的裸照早就满天飞了。”

“啪！”网线拔掉了。匡宁喘着粗气，盯着记事本。屏幕上再也没有动静了，只有一根细长的黑色光标，不动声色地一闪一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