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洪水袭击
铁蝴蝶控制水电站,扬言防水淹镇,敲诈六百万现金。
冯翠翠带着匡宁走出控制楼,沿着长长大坝走向停车场。
葫芦湾水电站修建在天祖山的半山腰。葫芦湾包括两个大湖,高的一个叫上湖,低的一个是下湖。两湖之间的落差有三四百米,只有一条狭窄的河道相连,酷似一条细细的葫芦腰。
水电站就横跨在细细的葫芦腰上。上游的汹涌江水飞流而下,到这里被雄壮厚实的大坝截住,挡在宽阔的上湖水库中。经由水电站的闸门,水流有条不紊地穿过导流管道和发电轮机,倾泻到下湖之中,同时也为本省送去源源不断的电力供应。
匡宁走到大坝边上,探头往下望了望。现在是初夏时分,正是水力最充足的时候,只见三百多米的大坝下面,滚滚江水宣泄而出,喷出一条条巨大的白色水龙,砰然冲击着天祖山体。低头看去,仿佛一条条巨龙奋不顾身地跃出大坝,一头扎进深不见底的深渊,眨眼间摔得粉身碎骨,一片白茫茫、气腾腾的烟雾从山底升起,经久不散地笼罩在山谷之中。
匡宁只听耳边水声咆哮,巨雷滚滚,脚下震得砖石颤动,轰然低鸣,立在大坝顶上,却仿佛站在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之巅。他突然感觉一阵晕眩,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抓紧了扶手。
冯翠翠赶上一步,扶住了他:“怎么了?你有恐高症?”
“恐高倒不恐高,只是有点恐水。”匡宁老老实实地说,“我是北方人,不会游泳。第一次看见这么汹涌的大水,还真有点害怕。”
冯翠翠揶揄地笑道:“哈,一只北方旱鸭子!——像我们这里,男女老少个个都是水里高手。就是夏天水流最急的时候,我也能横渡绿叶江呢!”
匡宁无奈地耸耸肩,这方面他的确比不上冯翠翠,天然有地利之便。这姑娘从小在江边长大,皮肤晒成健康的麦色,四肢也生得修长而有力,跳到水里,一定是一只矫健的美人鱼吧。
冯翠翠靠在大坝边,盯着白色的水龙,渐渐地,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轻叹一口气,问道:“真的有黑客入侵吗?”
匡宁点点头:“有一个网络惯犯,叫做铁蝴蝶,我们刚刚追查到,他正在攻击你们水电站。”
“入侵以后干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他可能会制造一些动乱事件,比如中止发电,拉断电网……”
冯翠翠突兀地打断道:“他会不会炸掉大坝?”
匡宁一愣,摇头说:“那不会的。黑客的唯一武器就是网络,通过网络它可以远程控制你们的发电系统,你们的发电系统能干什么,他也就能干什么。他最多也就是干扰电网,想要炸掉大坝,通过网络是办不到的。”
冯翠翠眺望天边的大山,幽幽地说:“真可惜,他要是能炸掉大坝就好了……”
匡宁吃惊地看着冯翠翠。下午的太阳斜射下来,为她的长发披上了一层光辉,冯翠翠若有所思地凝视远方,密密的睫毛抖动着,仿佛在掩盖心中波澜起伏的思绪。
真是难以想像,如此美丽的脸庞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疯狂的念头。
冯翠翠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闪动着,眼中如同湍急的江水,似乎流动着无穷的忧伤。她慢慢地说:“你不懂,我恨死这水电站了。”
一阵水雾弥漫上来,笼罩住了大坝,也罩住了大坝上的行人。匡宁和冯翠翠都不再说话,轰鸣的大坝之上,两人肩并肩默默地往停车场走去。
此刻,控制楼上的总工办公室里,冯一劳正独自靠窗伫立。隔着随风飘洒的水雾,他忧郁地注视着女儿的背影,视线中充满了无奈之情和疲惫之感。
他手里拿着那本电子相册。照片上,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冯翠翠牵着爸爸妈妈,一家人正在绿叶江边戏水玩耍。江水碧蓝,阳光明媚,三个人手拉着手蹦蹦跳跳,三张脸上都挂满了灿烂的笑容。
从葫芦湾水电站出来,没开多远,匡宁就接到万宝国的电话。
山路弯弯曲曲,依山而建,到处都是悬崖和急转弯,匡宁不敢大意,慢慢开到一处平地,停下车来专心打电话。
万宝国的大嗓门透过手机传了过来:“你的报告我们都看过了,我正在赶过来,水电站那边情况怎么样?”
“这边防御工作做得还不错,我跟水电站负责人谈过了,他们是懂技术的,部署了基本的网络防护。但是他们还不太配合,不让我进去检查。你去找一下领导,帮我申请一个调查令,我还是要进去看看才放心。”
这是一处开阔地带,公路从陡峭的山崖和奔流的江水之间穿过,一眼望去,左依青山,右靠绿水,正是初夏最迷人的季节。匡宁一边打电话,一边跨出吉普车,沿着江边闲庭信步,欣赏天祖山的别致景色。
“哈哈,现在再办调查令就太晚了,出发之前我都办好了,正躺在我包里呢。再过三四个小时,就到你手里了。”
虽然身处山区,四遭无人,匡宁还是一竖大拇指,给遥远的万宝国献上一个点赞。他跟万宝国是老搭档了,这个警察看似粗豪,实则心细,每次行动之前,都会一丝不苟地把准备工作做到位。这次到葫芦镇也不例外,不用匡宁提醒,他就把用得着的工具、文件都准备齐全了。
“不过,”万宝国又说,“我看了你的报告,好像铁蝴蝶留下的那个文件也有些可疑。你真的相信他是要攻击水电站吗?”
“一开始,我也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来的。但是到了这儿以后,我有一种预感,他是真的要对水电站下手了。”
“你有什么证据?”万宝国是刑警出身,最讲究证据链。
“具体证据,倒也说不上来……”匡宁沉吟说,“一种直觉吧。葫芦湾水电站很有价值,一块肥肉,总会引来恶狗垂涎的。”
“好,我相信你的直觉!”万宝国办案经验丰富,深知理智并非总是管用,有的时候就是要靠直觉的指引,“你等着,我马上就到了。”
匡宁挂掉手机,在江边坐了下来。这里距离水坝不远,还属于细细的葫芦腰部位,绿叶江从上湖俯冲下来,在这里拐一个弯,冲出一片平坦的江滩,又急急忙忙地奔往下湖而去。
清纯碧绿的江水之间,一只鹭鸶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河道拐弯的地方水流平缓,容易抓到小鱼小虾,刚才这只鹭鸶正在江里觅食,被吉普车吓得飞进了树林。观察一会儿,它发现人类好像也没有恶意,又迈着两条细细的长腿,一步一回头地倘佯到水里,继续寻觅被江水冲到岸边的鱼虾。
下午两三点钟,本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天边却飘来朵朵薄云,遮住了炙热的阳光。江边清凉下来,一股爽朗的山风拂过,吹得人浑身舒畅,似乎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匡宁坐在江滩的一块石头上,眼前是秀丽的山景水色,耳中是叮叮咚咚的水声,轻柔凉爽的微风吹遍全身,吹走了夏天的烦闷燥热。控制不住地,一阵浓烈的困乏涌了上来,从脚底到头顶占据了整个身体。
他也实在太累了,从昨晚的突袭到现在,两天一夜没睡,又开了七八个小时的长途,最后还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可谓身心疲惫。
唉,能像这只鹭鸶一样悠闲就好了!
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不由自主地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脑中闪出一个念头:休息一下吧,反正下一步的行动,也要等万宝国拿来调查令,我先歇一歇也不要紧。
他终于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下午四点,葫芦镇镇长办公室,郭镇长的手机叮铃铃地响了。
郭镇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不等他说话,话筒里传出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是郭镇长吗?”
声音如同扫帚一样扫过耳膜,极其难听,郭镇长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是我,你哪位?”
“我是哪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控制了葫芦湾水电站。你给我仔细听着——”
声音停顿了一下,郭镇长不由自主地咽一口唾沫,握紧了话筒。
“二十四小时之内,给我六百万,不然,放水淹没葫芦镇。”
“六百万!我到哪儿弄这钱?”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你是要葫芦镇,还是要六百万?”
“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哈哈!”话筒里传来一阵怪笑,“过五分钟,我会打开闸门泄洪,给你捎个信儿。——不用紧张,我只放一会儿,马上还会关上的。那时候你就相信我了。”
郭镇长刚叫出一个字:“你……”对方的电话挂断了,话筒里只剩下一连串的嘟嘟声。
下午四点零五分,绿叶江边,葫芦腰上,匡宁仍然沉浸酣睡未醒。
他做了一个怪梦。在梦中,他在家里睡觉,却突然爆发了一场强烈地震。他被摇晃的床板惊醒,只见墙壁扑落,天旋地转,吊灯、墙画、电视、电脑,哗啦哗啦,各种家具重重地砸向地板。他一跃而起跳下床去,衣服也顾不得穿,躲过纷纷坠落的石块、砖头,三兵并作两步夺门而逃。
可是楼梯里也塞满了人,衣衫不整的人们哭喊着,叫骂着,你推我赶,挤得水泄不通,一步也走不动。楼外北风呼啸,大地震动,匡宁心急如焚,前后左右都堵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听楼板里面嘎吱嘎吱,传来一阵钢筋断裂的声音,大楼慢慢地倾斜下去……
他猛然惊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到蓝蓝的天空,他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身处野外,不用担心地震了。但是下一个瞬间,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一堵巨大的水墙,迎面向他压来!
水声轰鸣,山谷颤烁,水墙足有一人多高,猛虎下山一般扑了出来!
匡宁大叫一声,起身就跑。但水墙来势极快,有如万马奔腾,摧枯拉朽,他才跑出去两步,洪水便如老鹰抓小鸡一般,一口吞噬了他。
水势凶猛,匡宁被洪水挟裹着翻滚而下。他丝毫不会游泳,到了水里就如同一块轻飘飘的浮萍,只能任由江水摆布,全无行动之力。他不知翻了多少跟头,眼前明晃晃的一片波涛汹涌,耳中尽是咕咚咕咚的水泡声。他手脚挥舞,却什么也抓不到手里。
他大口大口地拼命吸气,吸进嘴的却全是江水,一丝空气也透不进来,他很快晕厥过去。
意识模糊之际,他依稀看到一只蓝色美人鱼,飞快地朝自己游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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